牢房长得都差不多,阴暗,潮湿,一股子难闻的气味——这是对古代牢房的普遍印象,头一次来牢房,不知道大唐其他地方的牢房是否跟这里一样。
阴暗是阴暗了些,不过四周通风,没有潮湿感,没有难闻的气味。
牢房似乎是“回”字形,内外几道门,四个角都有衙役守着,说是衙役看守犯人,从进来那一路的蹑手蹑脚,整得倒像是颠倒了过来。
衙役随时有被举报的风险。
如果府尹经常来,恐怕确实有这样的风险。
衙役指了个方向,紧着,静悄悄的离开了。
她尽量放轻脚步,快速往那边去,走了几步又往中间倒回去。
那个蜷缩成一团的家伙……像是芳草?
“呼——”
“呼——”
对面牢房单间里是男子打呼噜的声音。
一大坨躺在草席上,腹部正上下波动。
他旁边窝着个猴儿。
赶紧在栅栏前蹲下:“小草妹儿?”
只喊了一声,缩起来的一团立马抖动一下,下一瞬,她一下子坐了起来。
芳草双眼直勾勾望着栅栏后。
愣了一下。
芳草喃喃自语般说道:“梦见小姐了。”
“芳草,你过来。”
正要躺下去的芳草,慢慢挪了过来,把手伸到栅栏外。
“不是梦,我回来了。”她抓住芳草的手。
芳草的手忽然抽了出去。
又急忙抓住了她的胳膊。
“热……热的?”
芳草嘴一撅,吧唧一下,嘴立马要张开。
她一把捂住。
“那天发生了什么?”
芳草一摇头,豌豆大一颗颗的眼泪打到她的手背上。
看了眼四周。
后颈一阵发凉。
千万别掉链子。
低声一吼:“不许哭!”
跟芳草关在一起的是洪家村的妇人,醒了,两人赶快上前来,芳草自己捂住自己的嘴,没有哭声,只是双肩抽动。
俩妇人倒是把那日情况说了一遍。
“掌柜的,都是栽赃陷害!”
“我们为什么要毒害那个人啊?”
在外面听到的版本,跟铺子里人说出来的差不多。
死者叫吴亦儒,在小洞天用食,东西还没吃完,人就倒在地上。
当场死亡。
而更头疼的一点——吴亦儒是淮安书院的学生。
一个个原本都是国家栋梁,在小洞天死了,绝对是一件相当麻烦的事情。
因此,就算大家都知道,小洞天根本不可能毒害一位食客,还是在自家铺子,可小洞天不得不出来背锅。
除非,找到真正的凶手。
古代技术水平有限,又没有个监控摄像,验尸和验毒的结果,能够说明些什么?
真正的凶手怕是早逍遥法外!
泪目。
时间差不多了,她起身要走,芳草却是紧紧拽住她的衣角。
“小姐……”芳草还在抽泣。
“放心,一定会想办法让你们出去。”
往来时的通道去,衙役在开门的时候,眼角余光捕捉到一道视线。
望了一眼。
愣了一愣。
角落里是一个小牢房,只关了一个人,按照体型来看,应该是个男的。
衙役还在解锁链。
她走过去靠栅栏看了看。
那人也正在看她。
光线的确是昏暗,男人似乎融入了那种昏暗,可她使劲看——竟认出了他!
直到她出去,那人也是一动不动。
衙役正好换班,她跟他一起离开了府衙大牢,衙役手里提着酒罐子。
“大哥,刚才那角落里那人,他是怎么回事啊?”
“你是说三道门那个?”
“对,就是他,黑黢黢的。”
“你眼神倒是好!那个家伙生得乌漆嘛黑,跟大酱一个色!他是打架斗殴进来的,关了一阵,也不见有人来领他回去,又是个吃白食的!”
“要关多久?”
“到过年吧。”
“像他这种哦,能不能提前放出来?”
衙役举起手来,大拇指和食指搓了搓:“有人拿钱,立马放人。”
“多少?”
“五百个钱,一个子儿不能少。”
“那么多?”
“柳掌柜,你打听他做什么?还是好生想想办法,怎么救你铺子那几个吧!”衙役凑近了些,低声说道:“在你之前,也来了几个,要见你铺子的人,那是一个都没让进,我却让你进去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摇头不语。
衙役续道:“我婆娘在府衙后院做事,她听管事说了一嘴,顾公喜欢吃你铺子的蟹黄汤包。”
哎哟,她一时转不过来。
这跟蟹黄汤包又有什么关系?
“还请大哥明示。”
“顾公一定会亲自审你这案子。”
衙役提着酒走了。
只剩她在原地,抬头望月亮。
这是在暗示她去塞点包袱?
不是听说……顾凯芝是个作风朴实的府尹?
要是真送点礼就能解决这事,她真是难以解决了——囊中羞涩不敢言。
天色那叫一个相当不早。
回不了先前住的院子,她决定找个客栈。
找客栈前又去了趟小洞天。
唉。
衙役还守在小洞天门前。
已经那么晚了。
往有客栈的地方去。
才出了学府路不久,走几步,回头看一眼。
继续往前走。
前面有个拐角。
一拐进去,后背紧贴着墙面,放缓呼吸。
静静等着。
一个呼吸。
两个呼吸。
五六十个呼吸。
是她太紧张?
正准备拉长脖子探一眼。
突然——
黢黑一团撞进眼中!
“啊!”
两人来了个视线相撞。
她倒是看清楚了对方模样,对方却只看见给黑乎乎墙中一双眼。
“你跟着我做什么?”她一把捂住对方的嘴。
“唔……唔呜唔……”
“那我放开,你不要叫?”
他点头示意她松开。
一松开手。
他赶紧站在她身旁,紧紧贴着墙面,嘘声说道:“后面有人。”
两人刚靠墙,有人从一旁跑过。
“你跟我来。”
“这边有条隐巷。”
“隐巷?”
“瞧着没路,实际上还是可以过人。”
拐进一条仅够一人侧身通过的巷子。
走了一阵又换了另外一条巷子。
七拐八拐的,出来竟然到了河边,不远处就是繁花坊。
繁花坊附近还是热闹。
两人在河边坐下。
“你为什么跟着我?”
“我在等你。”
称在“等”她的人是王子京。
“我知道你不在铺子,也不像他们说的那样,你一个人逃跑了,我近来歇在书院,时不时走到小洞天瞧瞧,不料今晚真碰见了你。”
“然后呢?”
“柳掌柜,我可以帮你们作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