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顺着左侧墙面望去。
一整面白墙,其间挂着几十个木牌,两个木牌紧紧挨着,搁在一处,稍远一些又是两个木牌,再远一些,则又有两个木牌。
木牌?
他立即想起了那些出自于“木牌”的佳句来。
走了两步。
视线集中在最近两块木牌上。
两块木牌,紧挨着,一块高些,一块低些,却原是“一对”木牌。
一块牌子上刻有四句,两块合起正是一首七言。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只是看到这里。
心下一紧。
手已经捏紧,屏住呼吸,继续往下看。
“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
“半卷红旗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末端。
一行小字。
“《雁门太守行》,李贺。”
“可是作者之名?”
身后已有吵杂声。
回头看了眼,几名学子正在门边探头探脑。
他赶紧看了眼旁边的木牌。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锦瑟》,李商隐。”
快步朝前去。
眼角余光再次捕获一句:“少年心事当拏云,睡念幽寒坐呜呃。”
这一句却不是在墙面上,而是在一旁竹子上。
竹子?
关注那些木牌,一时间,没注意到走廊的右手边,不知在何时,从一面墙变为了一片竹林。
倒也称不上竹林。
只是在这城内,鲜少能见过如此多的竹子。
嫩绿。
鲜活。
透着清新芳香的竹子。
通过一排竹子,就能看见里面的光景。
此时的他,离铺子内侧,还有一条小径。
一条由椭圆形小石摆出不同形状的小路,脚踩在上面,脚底传来阵阵疼痛感。
在小径上走过七八步。
弯曲小径的两旁,其实,已有桌案,方面矮桌,其下摆放着一个个蒲团垫子,而桌底,他看见一个主编的筐子。
不止这一个,每个桌案底下皆有一个。
对了。
左右两旁的摆设都不一样。
右侧靠学府路的一面,一个个方形矮桌,要往左侧,却是需要上几步阶梯,那面的地势高出一截,用的还是长桌,一边够五人坐下的矮桌。
正要往那边去。
一旁的侍从轻声提醒:“客人,这边需要脱鞋。”
“脱,脱鞋?”
侍从低着头,伸手指向一侧的木架子。
愣了愣。
他往更内侧去。
途中见到两盆兰花。
咦?
此时有兰花盛开?
驻足看了看,略微低头,一股清香幽兰之气,飘入鼻中,可他忽然失笑。
凑近了看。
这才发现并非真花。
而是用细绢扎起来的雪白的花瓣,根茎,则是用深色的布缠绕起来。
抬起头来。
迎面是一堵墙。
墙面一角画着一棵梅花树,点点红梅,应雪盛开,仅仅是在一处角落而已,倒是让人浮现连篇。
一旁是个漆黑的架子。
像是书房内搁置书卷那样的书架,里面却不是书,而是一个个酒壶。
“客人,新酿的梅子酒,不如尝个鲜?”
“好。”
往右侧,就近坐下。
侍从推开一排的窗户。
两面的窗户都被推开。
铺子里一下子敞亮许多,与此同时,外面的喧闹声也传了进来,往后看一眼,已有不少人围了上来。
书院学子们跟着进来。
也有其他人,进入铺子。
“客官,请慢用。”
小侍已端上一壶酒。
揭开酒塞之前,他注意到酒盏底下的一个圆形垫子。
挪开酒盏。
只见一个藤编垫子上,画着一朵精致的黄菊。
陆渊嘴角上扬:“梅兰竹菊,这才是学子们该来的地方。”
正如此想到,低头一扫桌面,看见一句诗来——“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后面的呢?
他挪了一周,没从这个桌上找到后面的句子。
犹豫了一下。
他对着一旁的小侍招手:“请问,这后面几句是什么?”
小侍笑了起来:“回客官的话,小人才疏学浅,你的问题,我实在是答不上。”
“总有人能答上吧?”
“咱们掌柜的应该能答上。”
“你们掌柜在哪里?”
“她此时不在。不过,掌柜的说过了,客官你在这里看见的诗句,下几句,或者,上几句,或许就在铺子其他地方。你若觉之有趣,回去想一想,看是否能对上,等一下次,再来这里碰碰运气,看是否有缘遇上下半段。”
陆渊又犹豫了一下,问道:“当真有?”
“掌柜的说了,她是想给各位学子提供一些灵感,请诸位不要过于……纠结,对,不要执念太深。”
“是我心急了。”
只看见两句。
着实令人挠心挠肺。
这铺子的掌柜,她到底是怎样一人?
“你们柳掌柜在哪里?快让她出来!”
忽然。
有人在拍桌子。
不用拍桌了。
柳掌柜当真不在这里。
昨晚的火,没有烧过来,却是把铺子一侧熏黑了,她是连夜刷墙,忙了一整晚,直到天蒙蒙亮。
也没歇着。
紧着收拾一遍铺子。
大家伙帮着灭火,铺子里各种歪七倒八的,其中,还有一个大麻烦——被她打晕的一个人。
“什么?火油!”
“东家,咱们马上把送官府里去!”
她踹了那人一脚。
看了眼洪震武:“来,把我给我弄回去。”
“弄回去?回哪里去?”
洪有为拍了他一下,低声说道:“露桥巷。”
此时此刻。
柳掌柜正忙着审讯“犯人”。
趁着天黑,而且还是铺子开业前夕,偷摸着,跑来铺子里,身上背着一罐子火油,与此,隔壁升起了熊熊大火。
此人的目的。
不用多说。
而他的身份,她也能猜出一些。
不过,她要他亲口说出来。
人不犯我。
我不犯人。
对方耍阴招,她干嘛要正大光明的?
行嘛。
大家都见不得光。
人就关在柴房里。
让洪大叔撒了冷水,几巴掌下去,人自然而然清醒过来。
“放了我!你要干什么?”
“谁派你去的铺子!”
两位洪大叔并没有审问经验,不过都感到愤恨,于是乎,来了一顿胖揍。
仅此而已。
都是皮糙肉厚的家伙,当然不会如此轻易开口。
然后。
就该轮到她上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