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第二件事,还是与那归来不见影的紫衣侯有关。
这紫衣侯回来了,不但回来了,还被陛下直接接到皇后娘娘才能居住的凤栖宫了。这可不得了啊,众大臣与百姓纷纷猜测,陛下恐是有意立紫衣侯为后呢。
一时间,家里有女欲送入宫争夺后位的大臣们顿时慌了,急忙联名上书,列出紫衣侯八大没资格为后的折子来。谁知陛下冷笑着瞥了眼,第二日那些大臣们就被各大史官弹劾出了八大罪状,都还没来得及喊冤,乌纱帽直接就被摘了。
至于这第三件事,就是陛下三年一选的采秀到了,凡年满十六以上,十八以下的,只要符合条件,都能参选。一时间,那些对深宫有着憧憬的姑娘们,或怀着一颗飞上枝头当凤凰的心,或受家族之命的,都卯足了劲的到长安竞选。
现在的长安街头,可谓是美女云集,一眼望去都能让人大饱眼福。
皇宫德武门墙上,禁卫军又将新一轮刷下来的秀女名单贴了上前。
禁卫军一离开,早早被自家主子派来查看的丫鬟、婆子、小厮些急忙争先恐后的围了上前。有些见没有自家主子名字的,顿时高兴得手舞足蹈,有些见有自家主子名字的,垂头丧气的离开。
人群中,有个面容姣好的小丫鬟挤在最前头,双眼直直在告示上移动。本以为没有自家主人的名字,正暗自庆幸,突然在最尾端看到自家主子的大名时,脸色顿时苍白起来。
完了,她家小姐落选了。
人群不远处,停着一辆不显眼的寻常的普通马车,马车的四周被竹帘遮挡严实,车外站着两名男子,皆一副随从打扮,目光警惕着周围,像是在保护车内的人。
不一会儿,方才人群中的小丫鬟跑了回来。
丫鬟恭敬地站在马车外,瞬间犹豫后,对着车内的主子低声道:“小姐,榜上有名。”丫鬟没敢直说落选。
车厢内一片寂静,也不知过了多久,里面才传出一道清冷女音:“命人收拾东西,回郸州。”
“是,奴婢立刻就去。”
清风徐来,小丫鬟后背已是一阵冷凉。
车内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郸州谢家四姑娘谢佳人。
半年前,她以死相逼不愿嫁齐州桃花镇的商贾之户,为的就是等长安的三年一选。她是郸州家喻户晓的才女,容貌倾城,等的就是一朝上九天伴君王侧,为此谢家甘冒欺君之罪,篡改她的年岁,却怎么也没想到,第一轮便被刷了下来。
这对心比天高的谢四娘来说,绝对是个致命打击。但无论心中再多不甘不服,她骨子里的骄傲,也决不允许她在下人面前表露出来。
她谢四娘,绝不认输。
龙吟殿中。
年轻帝王半倚在雅致软榻上,静听着珠帘后美人弹奏琵琶小调。常青领着南境将领步清风进来时,刘梵冷眸轻掀,抬手挥了下,周围所有宫婢立即无声退了出去。
“张敬崖此次派你来,是要警告朕?”
步清风行参拜,笔直跪于龙榻前,脸色清冷,照实回道:“回陛下,镇南将军得知陛下已经软禁了赵妃,特意让末将前来告知陛下,赵妃并非没有母族,还请陛下三思而后行。”
三思而后行?
“好大的口气。”刘梵嘴角溢出冷笑,漫不经心的问:“步清风,张敬崖手中兵符还能集兵多少?”
“回陛下,不到五万。其中两万为镇南夫人陪嫁亲兵,现归其子张实秋麾下。末将让人将赵妃之事暗中告知后,张实秋表态,愿听陛下差遣,但他有一愿只求陛下能成全。”
都是些老熟人了,那张实秋求的是什么,好猜得很。
刘梵抬眸,问:“他想见紫衣侯?”
“是。”步清风点头,面色以及淡漠清冷。
“回去告诉他,想见紫衣侯的何止他一人,朕,也想啊!”
这天下,他让人寻遍了大江南北、山川长河,周边各国。无论南边朗月,北边羌、金,就差掘地三尺的挖了,却怎么也找不着她,如人间蒸发了般。
说她还活着,倒像是自欺欺人了。
步清风抬头,年轻的帝王语气中的落寞让他深冷的眸底闪过霎时的微怔,最后低头沉默了起来。
这世间,有些情意,它无关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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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大启开国以来,南北两境便各有二十万护国大军。南境边陲镇守着一直按兵不动的朗月国,北境则对峙着对大启一直虎视眈眈的羌人和金国,都关乎大启疆土,责任重之又重,也是大启历代最重视的要塞区。
特别是北境境内,狼烟风沙,比之南境条件艰苦数倍。
好在镇北王李重与先皇为生死兄弟,对大启忠心耿耿,对天子倒也忠心。而镇南将军张敬崖自先皇驾崩后,便生有异心,开始拥兵自重,颇有自立为王的架势。好在先皇早有先见之明,洞察到那老匹夫不堪信任,早年暗中安排了几批人进了南境军营。几年下来,南境大半士兵除了天子亲令,已不是随意兵符可调遣的了。
大选将过,长安余将军府老夫人也快马加鞭的派人去北境接人了。
轻云宫中。
自轻云宫主子失宠又陛下下旨软禁后,不少奴才惯会见风使舵。这会子已是午时,宫中冷冷清清的,连个送午膳的宫婢也无。
“娘娘,这群狗奴才太不是个东西了,奴婢去御膳房领娘娘的吃食。他们字字句句带讽带嘲不说,给的东西都是别宫主子剩下的,这让娘娘您怎么吃嘛!”说话的宫婢一边将食盒中吃食拿出摆放,一边气愤不过的念叨。
要还是当初,谁敢这么糟践她家主子啊,一群惯会落井下石的腌臜玩意儿。
梨木圆桌旁,女子拢着拢有些宽松的袖口,清秀的面容上粉黛未施,看着略微憔悴。她冷眼扫了桌上的清粥小菜和个冰冷馒头,嘴角露了丝嗤笑。
她赵茵这一辈子,粗衣简食熬过,荣华富贵也享过,眼前的这些又算得了些什么。
“娘娘,奴婢听说,皇上现在日日去凤栖宫,各宫娘娘都在猜测陛下真有立凤栖宫里那位为后呢!”这宫婢婉心是赵茵从民间带入宫的,知晓与主子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对她还算忠心。提及凤栖宫那位,不过是听说自己主子与那位年少相识,看看能不能去讨好一二。
闻言,赵茵嘴角的冷笑更深了。
那凤栖宫里藏没藏人,别人不知她却清楚得很。紫衣侯是她亲手毒杀的,尸体也是被她推进了鳄鱼谭中,早已尸骨无存葬身鱼腹,这世间,哪还有什么紫衣侯?
呵呵!刘梵啊刘梵,你这步棋下得再好又如何,吴追背叛了我又如何?只要有镇南大将军在,你终究不敢动我,谢铁也永远回不来。
婉心见娘娘不语,也不敢再说什么,布好碗筷后,默默退了出去。
空荡的宫殿中,赵茵抬手摸向自己的小腹,眼神阴鸷:“孩儿放心,娘会多送些弟弟妹妹去陪你的,我儿不怕。”
几月前,她浅醉微醺,醒后衣裳凌乱浑身疼痛,刘梵似笑非笑的站在一旁凝望着她。她满心欢喜的以为,他终于肯碰她了,发现自己有身孕那一刻,她竟可笑的觉得自己至少在他心底有一丝地位。可他却残忍的告诉她,那晚与她榻上欢的人是康王,这比一剑杀了她更痛苦。
她爱他入骨,爱得连自尊良知都舍弃了,他竟对她残忍如斯!
刘梵,既然是你先无情无义的,那就别怪我不择手段。
指尖陷入肉中,她却不觉疼一般。
……
北境,黄沙村。
三娘今日约了小宝娘和翠妞娘去赶集,牵着轩轩刚出门,就被面带恨意的余扇拦住了。
这是,想打上门来?
余扇今日没穿军中衣物,换了身碧绿交襟长裙,似还特意描了个妆容。她身材本就比三娘高挑许多,低眉俯视着她,倒有了千金大小姐的做派。
见三娘出来,暗恨了一眼,噗通跪到三娘跟前,恳求道:“求姐姐成全我与卫大哥。”
成全?
三娘微愣,明白其意后面色微冷。
余扇是厌恶眼前的女人厌恶到了骨子里的,若非余家来人接她,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求到这个女人面前。可她不愿入宫,为今之计只有在余家的人到达营地前,委身于他人。可委身于别人她又不甘心,她心悦卫大哥,为了卫大哥,哪怕为平妻,她也甘愿认下。
“若姐姐不愿成全,余扇便长跪此地不起。”
长跪不起?是想威胁她吗?
三娘眉头皱了皱,路过的妇人见到,也都好奇的围了上来。
“三娘,她这是……”
小宝娘和翠妞娘担心的望向三娘。
微微蹙眉,三娘冲她们浅笑了下,垂眸扫了眼跪在自己身前的人。不愿理会,牵着轩轩欲离开。余扇见她不为所动,咬牙磕了下去:“姐姐,求你成全我与卫大哥,我不求名分的,我只求能呆在卫大哥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