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佳带着周扬,腊月二十九去的程方圆姥姥家。
程方圆她老娘叫顾兰,特冷淡的一个人,搜肠刮肚,周扬只能想出这个词形容丈母娘。
脸色冷淡,人也冷淡,对程方圆姐弟俩也冷淡。
得知了李佳的来意,顾兰愣一会,说,“方圆成年了,婚姻大事可以自己做主。”
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都没用上,李佳很郁闷。
好在亲家没反对,儿媳妇的心思,她心知肚明,这件事算是定下来了。
程万里留在姥姥家过年,程方圆和她娘不亲,干脆跟着回来。
其实程万里跟老娘也不亲,但他心思不纯,知道过年肯定有红包拿,为了钱财,只能硬着头皮留下来。
平时胡打烂凿,好在过年这几天图吉利,家里大人也不会训斥。
没有春晚,没有集会,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包饺子,守岁。
过了十二点,相互拜年,散红包。
没过年时候都盼,可真等吃完这顿年夜饭,也就这么回事。
最高兴的要数李佳,转过年,儿子到岁数了,儿媳妇也快了,今年上半年就能领证,也算是一家人了。
四丫头穿着新衣服窝在程方圆怀里,困的眼皮都睁不开,嘴角还沾着饺子馅儿。
李佳越看越欣喜,拍手说,“真好,我这辈子也值了,儿女双全,儿媳妇也好,都好。”
过了一会她叹口气,“哎,又老一岁,奔四了。”
她的长吁短叹,却有几分得意的味道。
天一亮,大伙忙着贴对联,开大门,饺子还没出锅,程万里就杀回来了,像点头虫似得挨个拜年,收红包。
上午,德四儿,小五子兄妹和小姜登门拜年,李佳散红包。
下午,周扬也动身去拜年,三位先生那里今天不着急,他先奔德四儿家里,给老爷子拜年。
德四他老子是个倔老头,儿子发迹了,他也闲不下来。
厂子照常去,底气足了,就想着给儿子找个媳妇,两个光棍腿过日子,到底差点事儿。
周扬进门问好,“叔,过年好!”
老爷子笑呵呵的,“好,都好,赶紧上炕歇着,吃瓜子!”
周扬的阅历在这摆着,上过几次门,就被老爷子引为知己,无话不谈。
“周小子,身边有没有合适的姑娘,给四儿找一个。”
沉吟了一会,周扬说,“叔儿,你把心搁肚子里,有合适的我肯定先想着。”
老爷子说,“行,那你费心。”又转头看了德四儿一眼,脸色不善,“指着他自己找,不一定挑个什么样的搅家精。”
儿子再大,再有能耐,在爹娘眼里还是那个不着调的熊货,老爷子对亲儿子的眼光,一万个不相信。
他俩闲聊,从庄稼把式引申到养花养草,从厂子工作,聊到社会形式,漫天胡侃,德四儿一句话也插不进去。
老爷子提议,“等会别走了,咱爷俩喝点儿。”
“爹,今儿个初一,想喝也得换个日子。”德四儿嘟囔着。
老爷子一脸遗憾,说道,“差点把这茬忘了,那就不留你了,忙去吧。”
周扬起身,“叔儿,咱下回约。”
“你可拉倒吧,下回下回,不定等到啥时候。”
再不愿意,不舍得,也明白今天不是留客的日子,想到这,老爷子提不起心气儿。
周扬只能告罪,往下一家走。
除了德四儿家里,小五子的爹娘也算是他长辈,年节还是有必要上去问候一声,该有的规矩必须得有,身家再丰厚,社会地位再高,都越不过风序良俗。
他忙着拜年,家里边也各忙各的。
过完年,四丫头虚岁到了五岁,自诩大人,好不得意。
她的压岁钱,全被老娘收起来,美其名曰帮她攒着,等上小学买花书包,新文具。
胡同口新开了一家商店,烟酒糖茶,生活用品,种类很齐全。
摸着私藏下来的钢镚儿,四丫头满心雀跃的拉着韩芳,让对方带她去买糖葫芦和糖人儿。
李佳和程方圆宠着她,但在吃糖上控制得很厉害,几乎到了严苛的地步。
周扬倒不在乎,小孩反正要换牙,更何况四丫头吃糖,也不算太厉害。
韩芳也很可怜她,对她央求着买零食的行为,不忍心拒绝。
到商店,挑花了眼,往常哪见到过这样眼花缭乱的零嘴儿,兜里的钢镚儿,根本不够用。
她懂事,知道不能管韩芳要钱。
开动小脑筋,冥思苦想,她亲娘,不可能。
她嫂子,恐怕一下就能猜到这些小九九。
她亲哥,这会不在家,而且她知道,亲哥在家里处在比较窘迫的最底层。
那就唯有疼她爱她向着她的程老二了。
更何况,对方收的红包不比她少。
回家之后,鬼鬼祟祟的探好风,朝东厢房钻。
程老二的宝贝和钱财全放在炕脚的木箱子里,她试过,以她的力气,完全能打得开。
确定了程老二不在屋,她窃喜着抱住大箱子,心想开启宝藏之后都买点什么好。
一低头,失望了,木箱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加了把锁。
扯着嗓子喊,“二哥!”
正在西厢房跟韩松闲聊的程万里一机灵,窜起来往东厢房跑。
进屋,“妹子,咋啦?”
四丫头撅着嘴,目光幽怨,“二哥,你不稀罕我了。”
“妹子,说这话之前你可得摸摸良心,咱家里,二哥啥时候都是站在你这边的,你忘了上回二黑和小花追着你屁股后边咬,是谁把你救了?
还有你嫂子的花瓶,你哥的茶壶,吴婶的梳子......”
他越说越伤心,这都是背在他后背的黑锅。
就算拿这些黑锅练手,都该磨出个国宾馆的主厨了。
“这锁头咋回事?”四丫头板着脸问。
程万里一愣,随即恍然。
他的压岁钱都藏在箱子里,这几天憋得心痒难忍,愣是一分钱没花,舍不得,这可是他以后发家致富的老底儿,成为上流社会精英的资本,老程家下一代的希望。
“妹子,找玩具的话,翻炕上那个纸箱子,都给你装好了,得意哪样,一会你抱自己屋去。”
四丫头不依,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不行,我就要开箱子。”
把她抱起来,笑着问道,“妹子,你不是惦记二哥这点压岁钱吧?”
“胡说,我有钱,比你还多,才不稀罕你的。”她憋红着脸,到底是个小孩,撒谎没有大人那么风轻云淡,行云流水。
“妹子,玩具随你玩,箱子是万万不能打开的。”
“二哥,好二哥,你开开,让我看看,我保证不碰你的压岁钱,瞅一眼,”竖起一根肉肉的小手指,她继续保证,“我就瞅一眼。”
苦苦哀求,弱小可怜又无助。
程万里坚持道,“不行,肯定不行。”
“我保证不乱动。”
程万里还是摇头,“还是不行!”
“为啥?你信不住我?”
程万里面色古怪,仰天长叹,目光逐渐涣散,失了焦距。
“妹子,我是过来人,你还没来之前,你嫂子的钱就是这么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