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要问问你的门主了。”玄羽勾起了唇角，“灭我族门，杀我家人，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他未待何人有言，便侧目瞧了眼修罗鬼，“你亦追杀过我，还欲取我入界，如此残虐之人，还问我为什么要赶尽杀绝？”
“你的家人，难道不该杀吗？”
屠千秋蓦然一言，即刻让天地归于寂静。
“你，什么意思。”
玄羽手中握着龙血剑，两眼漆黑若幽，临对着他。
他的语气平淡得不能再平淡了，不过，那轻微颤抖的剑身，泄露了一切。
闻言，屠千秋似乎笑了一下，他一点点地站起身来，额头一直抵着龙血剑，一抹血流，就那么淌下，把他的脸，映出了一股扭曲的疯狂。
“玄羽，玄羽是吧……”他呢喃。
“你知道，你母亲，是谁吗？”
“母亲？”
玄羽手中的剑依旧直挺地撑着，他道出这两个陌生又熟悉的字眼，神色有些恍惚。
“你母亲……她叫做萦……”屠千秋的喉咙哆嗦着，他的两眼，也充了血发了红。
“她是，我的妻子！”
他几乎是咆哮嘶吼出了这句话，而后抬起两只手，手掌颤栗。
屠千秋的妻子？！
玄羽的手狠狠一抖，龙血剑发出了一声铮然的嗡鸣。
“多年前，我与她去天羽帝国游玩，我放她一人……玄氐，也就是你爹，他遇上，遇上我的妻子……”
屠千秋把两只手捂到了脸上，“他们……他们居然有了你！”
“这对狗男女，我要把他们碎尸万段，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他又把两只手垂下来，玄羽看着屠千秋，这个男人的脸上，居然……挂上了两道水渍。
“可是……”
“我杀玄氐的时候，萦，居然为他挡住了……”
“我亲手！我亲手……亲手杀了我爱的人……”
屠千秋本来平静下来的表情，又乍然怒扭，那两道水渍附在上面，滑稽而绝望。
“你说，我该不该杀掉他们！！”
他手握成拳，指甲狠插进肉中，蔓出缕缕血色。
玄羽望着这又哭又疯的屠千秋，脸色沉凝，剑刃动荡。
“你……”
“你留不住自己的妻子，怎么不反省反省你自己。”玄羽的话音很平淡，平淡得像丢弃了七情六欲般，还是说，这平淡下压抑了什么东西。
屠千秋听了这话，俨然呆愣了一下，旋即又吼叫起来，状若疯癫，“哈哈，没错！没错！她不爱我！我怎么忘了这个！！”
他又猝然颓唐下来，“又有什么人爱我呢……”
“门主……”
屠千秋的言语声音，诡刹门众都听进了耳里，他们皆沉然低呼，从喉咙里发出的二字，几乎哽咽。
“既然你活得这么痛苦，我就送你解脱吧。”玄羽道。
他挥起龙血剑，脑中浮现的却是玄灵担忧他，因他而死的场景，但未过多久，他又和另一个人谈情说爱……
玄羽的剑终是没有斩下去，屠千秋没有人爱，连他的妻子，都不爱他，而自己……至少有很多人是爱的。
“怎么？不杀我了？”
屠千秋忽而笑将起来，“没有人爱我又怎么样，我有爱的东西啊！我爱杀戮，爱血腥……”
“你知不知道，那小女娃被我切断的时候，有多让人兴奋？”
“你看着她的血漫出来，流了那么一大滩，看着那体内的东西，肆无忌惮地溢出来，有没有很兴奋呢……”
屠千秋临对着龙血剑的锋光，睁大眼睛说着，那抹笑，在夜色下，诡谲到了极致。
“你说什么？！”
玄羽的双臂猛烈地战栗起来，他瞠目发问，随即剑气一震，直接，挑断了屠千秋的手脚筋！
“哈哈哈！”
屠千秋滩倒在地，放声而笑，“不止那个小女孩噢，你父亲，玄氐，他可是在我眼前，爆炸的呢，你知道吗，是真正的爆炸，从头到脚，血肉横飞的那种啊！”
他说着，眼中竟滑过抹向往之色，玄羽听到这里，眼中的光芒业已出了混乱，既金又红，他低啸，一剑，插进了屠千秋的腹部！
闷哼一声，他的笑容一点也没有落下，反而像个面具似的挂在脸上，看着非凡恐怖。
“后来，我用我的剑，抹平了你整个家……”
“咔嚓。”
龙血剑拔出，再度刺下，这一回，直接冲入了屠千秋的肺。
“门主！！”
吼声成音成浪，屠千秋的话只被截断了刹那，便又继续：
“那时候，血就像开花一样，一朵一朵的，那么美……”
“门主……”众人委实颤身，心中更升起了莫大的悲凉，“不要再说了！”
“美的，我想让它再多一点，再多一点……”
“噗——”又是一响，龙血剑穿进了屠千秋的心脏。
“咳……”
心脏入剑，他咳了一声，眼中的疯狂之色渐退，但那笑，居然再度摆了上来。
现在的笑容，比起刚才，更多了一丝嘲讽，就这么，直接对着玄羽！
“然后，房子，连山都塌了，所有的一切，成为，成为了一片血中的废墟……”
这话说完，一切的一切，都归入了平静。
因为，玄羽一剑，斩断了屠千秋的颈子。
这个当下为天玄境的强者，诡刹门的一代门主，就此陨落。
最后的最后，他的笑，仍然是缀在脸上的，他的眼睛，依旧睁着，眼中，充斥的不是不甘，而是，全然对向玄羽的，哂然。
修罗鬼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冲开了金元化体，向着此处扑来，口里低哑喝着“千秋”二字。
杀神刃彼时也站起了身，有些虚弱地往这个方向走，手中的那把刀，明晃晃地撑拖在地上。
“我要杀了你，为门主报仇！”
修罗鬼倏地狂吼，黑气霎时狂滚，磅礴涌向玄羽。
“蹭——”
一声长然刺响，血色光华突兀掠过，修罗鬼的声音，戛然而止。
玄羽转了身，全不在乎地下可怕的尸身，一双眼睛，无波无情地，盯向前方。
然而。
此刻的这双眼中，瞳孔，却是一片，血红。
血色之中，燃着点点杀煞魔息，半点的金，都不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