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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059
    毕竟借住娄府, 贺眠也不好大张旗鼓的让人捉老鼠,就听林芽的话,晚上临走的时候把桌子收拾的干干净净。



    一连两天,娄夫子早晨起床的第一件事都不是泡茶了, 而是先去书房看看今天还有没有花生米。



    结果到那儿一瞧, 什么都没有,连盛放花生米的纸盒子也扔了。



    桌上一左一右的摆放着书本纸张砚台笔墨, 规规矩矩的, 连方向和位置都跟李绫和沈蓉笙的一模一样。



    按理说娄夫子看着贺眠这样应该挺欣慰的,毕竟昨个晚上她站在外头还嫌弃贺眠是棵坐没坐相的歪脖子树, 跟沈蓉笙这样直溜的小白杨完全不能比。



    但这会儿娄夫子又觉得面前这干净的桌面怎么看怎么都不顺眼了。



    娄夫子站在贺眠桌子前百般挑剔,大清早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这书桌整理的这般干净做什么?第二天又不是不看书了,学习岂能只拘于这种表面功夫?



    再说了,她这桌子收拾的跟旁人毫无二致, 和李绫沈蓉笙她们的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哪里有自己的特点。怪不得学那板正的馆阁体, 字写得毫无风格。



    她挑剔来挑剔去, 就差指明了说这桌上缺了花生米。



    娄夫子作为长辈, 自然不好主动张口去问贺眠要东西, 尤其是自己看她还不顺眼。



    可不吃她又嘴馋。



    如果把花生米摆在娄夫子面前让她尽情的吃, 她可能会觉得这东西也就第一次吃比较惊艳,越吃越乏味。



    可是现在吃不着了, 贺眠的花生米就成了她心头吃食里的白月光, 干什么都惦记着它,越回味越觉得香。



    自家孙儿娄允从寺里烧香吃斋回来, 知道娄夫子爱吃寺庙下面的那家炒板栗, 就给她带了一包回来, 送到娄夫子面前的时候还是热乎的。



    “乖孩子有心了。”娄夫子笑呵呵的伸手剥了一个递到嘴里。



    花生米有什么好吃的,个头小吃的不过瘾,哪里有板栗香甜。



    ……可再香甜的板栗它都不是花生米啊!



    哪怕再自我安慰,板栗也替代不了花生米的味道。



    娄夫子就吃了两个便停了手,娄允疑惑的问,“祖母,您这两日胃口怎么不太好呢,可是病了?”



    刚才回来的时候就听祖父说祖母这两天像是有心事,饭吃的都不如以往多了。



    娄夫子身体之所以这么好,全是因为能吃能睡,可她这几日却是夜里翻来覆去清晨早早醒来,明显反常。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吃点花生米了。”娄夫子怕孙儿担心,就解释了一下,“只是府里厨子做的不好吃。”



    也不是不好吃,就是味道不对。



    “那还不简单吗,府里的不好吃,咱们去外面买就是了。”娄允剥了个板栗递给娄夫子,笑着说,“还以为是多大的事情呢,只要祖母想吃,那就吃个够。”



    全家都知道娄夫子的习惯,喜欢吃一样东西,一定要吃个够才能放下,否则心里跟猫抓了一样,痒。



    娄夫子皱眉叹息。不是没从外面买过,这两日也去外头买了不少不同口味的花生米,可怎么吃都不是那个味。



    她琢磨过,按理说就她这舌头应该能尝出来花生米的做法,可尝出来有什么用,又做不出来。



    娄夫子接过板栗却是没吃,微微皱眉,手指若有所思的敲着桌面,觉得再这样下去可不行。



    “允允,云孟来了,跟他一起来的还有个叫林芽的,你刚才应该都见过了,”娄夫子交代孙儿,“你作为哥哥,替你祖父多照顾点他们,我这边也不好多过问。”



    娄允回来后,娄夫郎就将他叫到身边见过府里新来的两位少年。



    陈云孟是自家人,林芽是府上客,两人打眼一看性格就完全不同。祖母可能想着祖父年龄大了跟年轻人聊不到一起,又怕他们两个孩子住的无趣,这才让他这个同龄人过去陪他们解闷。



    “那我没事便约他们吃吃茶。”娄允笑着应下。



    等他离开后,娄夫子看见面前的板栗没什么胃口,就让人把它送去书房给三个孩子吃。



    娄夫子想,万一贺眠会来事一点,知道她喜欢吃这些零嘴,再投桃报李送点花生米过来呢?



    总归是她这个小辈的孝顺心意,自己虽对她不甚喜欢,但肯定不会拂她的面子不收的。



    光是想到这种可能性,娄夫子就觉得胃口好了不少。



    贺眠她们来娄府也有三两天了,娄夫子就刚来那天见过她们,后来便让她们各自用饭不用专门到她跟前去。



    本以为娄夫子想要清净不爱搭理她们这些小辈,谁成想她今天竟然让人送了盘板栗过来。



    这一看就知道是从外头买来的零嘴。



    娄夫子德高望重又是位老人家,怎么可能爱吃这些小年轻的东西,肯定是特意买的。



    沈蓉笙眸光闪烁,借着上前接盘子的动作,状似无意的询问小厮,“只这一盘,可曾说是给谁的?”



    这盘子里看起来盛放的是热乎甜糯的板栗,其实说不定是娄夫子给的机会。



    沈蓉笙心思活络,莫非是自己这两日苦读的样子被娄夫子看在心里,特意送了盘板栗作为奖赏?



    小厮摇摇头,“没说单独给谁,只让我端来给你们三位。”



    说完便行礼退下了。



    竟然没说单独给谁的。



    沈蓉笙免不得有些失望。



    她端着盘子过来,将板栗分给李绫和贺眠。她们两人就单纯的以为这是贺府送的零嘴,也没多想,沈蓉笙更没多说。



    只是晚上做完文章后,沈蓉笙借口出去如厕,趁陈夫子去娄夫子那儿下棋的时候,特意把文章拿去请教陈夫子。



    听说外头有学子过来,陈夫子怕扰了老师清净坏了她不指教的规矩,就说,“可能是来找我的,我出去看看。”



    “别出去了,就在这儿看。”娄夫子眼睛微亮,语气期待,“快让外头那孩子进来。”



    谁说一定是来找你的,也有可能是来找我的。



    娄夫子皱眉关注着门口,心里矛盾纠结。既希望来的是贺眠,又希望来的不是她。



    直到沈蓉笙走进来,朝两人行礼。



    娄夫子微微舒展眉头,颇有深意的看着她手里的文章,抬起下巴眼皮耷拉下来,脸上没了刚才的半分期待之色。



    沈蓉笙来跟陈夫子请教文章,也是来试探娄夫子的,但她见娄夫子全程不是喝茶就是布棋,分明没有想指点她的心思,心慢慢沉了下去。



    难道是自己想多了?娄夫子就只是单纯的让人送了盘板栗,没有其他意思?



    沈蓉笙心里装的杂事太多,晚上看书时也静不下来,索性早早的回去休息。



    李绫有自己的时间安排,每天都是学到固定的时间,时辰一到她也离开了。



    又只剩下贺眠自己。



    她舒服的伸了个懒腰,一手拿书一手伸进包袱里,连头都没扭,熟练的摸出花生米放进嘴里,格外享受。



    学习果然能使人快乐。



    自从上回书房进了老鼠,什么都不啃专吃花生米之后,贺眠就吃一颗从包袱里捏一颗,再也不往书桌上放了。



    娄夫子披着衣服过来的时候,贺眠正看书看的专注。



    她已经好多年没有这种感觉了,像是少年时蹲守夫郎似的,紧张又期待,谁能想到这个年纪了,就为个吃的,硬是年轻了一把。



    娄夫子站在窗户边朝里看,书房里果然只有贺眠一人,边背书边嚼着东西。



    娄夫子仿佛已经闻到那股子香味了。她装作没看见贺眠也在书房里一样,直接推门进来。



    贺眠正吃着呢,书房门被人从外头推开,她还以为是李绫回来拿东西也就没当回事,直到听见娄夫子咳了一声。



    “?”贺眠手一抖,捏着的花生米就咕噜噜的掉在桌子上了。



    她抬头怔怔的看着娄夫子,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起身给她行了一个晚辈的礼,试探着问,“您怎么还没睡呢?”



    “年龄大了觉少,睡不着就过来找本书看看,你当我不在不用管我,看你自己的书就是。”娄夫子站在书架前,随意抽了本书。



    贺眠以为她拿完就走,谁知道她往书桌后面一坐,对着油灯直接看了起来。



    按理说这是个机会啊!



    毕竟书房里只有贺眠跟娄夫子两个人,这要是不过去请教请教,都对不起自己!



    贺眠紧张的盯着娄夫子,娄夫子目光落在书上,微微眯眼像是看的专注。



    书房里安静的只有油灯燃烧灯芯时发出的哔啵声响。



    贺眠心跳加快,边看着娄夫子边慢慢的伸手朝自己的文章摸去。



    看来贺眠这孩子也不像陈夫子说的那么好,到底是个有心眼的。



    娄夫子有股子说不出的失望,连带着对花生米的食欲都低了下来,觉得自己今天晚上就多余过来。



    她余光不着痕迹的睨着贺眠,就在娄夫子以为下一刻贺眠就要拿着文章开口过来的时候,谁知道她突然动作飞快的捏起刚才掉在桌子上的花生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嘴里,一脸庆幸。



    还好没掉在地上,不然浪费了。



    然后她又跟棵歪脖子树一样,歪在那儿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接着看书。



    娄夫子,“……”



    娄夫子觉得自己好像被人给彻底忽视了。



    哪怕往前再数三十个年头,她还没有现在这个阅历的时候,那时候小辈们看见她也会凑上来求指教,更何况她今年六十三岁,见过的文章比贺眠吃的米还多。



    说句不谦虚的话,她就跟座闪闪发光的金山一样,结果贺眠来到她面前,对着那么大的宝藏,就低头捡起一颗花生米,然后头都不回的走了?



    娄夫子目露探究的看向贺眠,她趴在桌子上,对着自己的书勾勾画画,很是认真。每看完两句就往身后包袱里摸一把什么东西塞嘴里,然后继续看。



    所以她是真不知道自己的本事?



    娄夫子抬手抵唇轻咳两声。



    贺眠眼皮子都没抬,毕竟老人家年龄大了总有点这样那样的小毛病,自己看书不挑环境,并不嫌她吵。



    既然娄夫子刚才说让她随意,贺眠也就没见外,书照看,花生米照吃。



    娄夫子刚才也就那么随口一说,谁知道贺眠还真就当她不在了。



    见自己怎么暗示都没有用,娄夫子抖了抖手里的书,装作很随意的问她,“你在吃什么?”



    书房不大但也不小,贺眠动静很轻,确保自己没有打扰到娄夫子,而且花生米她也没拿出来,香味肯定飘不过去。所以她眨巴两下眼睛,看看书,再看看娄夫子,一本正经的表示道,“在吃-精神食粮。”



    没毛病,夫子肯定喜欢她这么好学的崽!



    娄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