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连美人的小曲儿也唱过好几遍。
昙生喝着酒水面色如常,而另三人的颧骨,都带了薄薄红晕。
崔名柱揽住一名艺伎的小肩膀,大这舌头对昙生道:“昙生!赶明儿俺带你去见识见识春香楼的景致,那里的美人可风骚得紧……”
说着,用喷着酒气的大嘴咬了一口怀里的小妞,把小妞吓得连连躲避。
刘司英面上看着斯文,手在桌子下也没闲着,不时摸摸身边艺伎的小手大腿,眼神迷离。
只有钟离将身边艺伎赶得远远,端着一杯浓茶喝着,不时扫一眼昙生,神色犀利。
昙生暗自撇撇嘴,与他们天南地北地胡侃。
先是聊起东边的战事,后面话头一转,又讲省城那边的新闻。
崔名柱凑过来拉住昙生问道:“昙生啊,你是怎么认识龙城卫部长的?”
昙生眸光闪了闪,笑道:“卫部长?并不认识。”
他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民,刚吃几天饱饭,跟那啥部长市长的隔了十万八千里。
崔名柱嘿嘿一笑,一脸不信:“昙生啊,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吧!跟俺有啥好隐瞒的。”
昙生无奈道:“真的不是隐瞒,我确实不认识卫部长。”
崔名柱拍拍他的肩,臭嘴靠近昙生耳朵边,低声道:“上回,卫部长的独生女儿,可亲自跑到凤县来寻你呢,你竟然说不认识……切!”
刘司英在旁笑道:“卫小姐一来,可惊动不少人呢,连咱们县长大人都知道了。”
“嘿嘿!你小子惹了桃花债啦!”崔名柱揶揄道。
昙生摇头轻笑,老实道:“其实,我只是在省城跟卫小姐有过一次照面,算不上认识。”
连话都没说几句,那位小姐竟找到凤县,简直让人无语。
崔名柱一拍他的肩膀,哈哈大笑:“果然是认识的!还敢不承认!怪不得那卫小姐四处打听呢,都打听到我这里来了……”
昙生摇头。
难怪那男人婆会找到王记包子铺,原来关节出在崔名柱那里了。
钟离冷眼看着对面这小子装模作样,不由火起。
认识卫部长的千金又怎样?他一个卖包子的儿子,还能做成那等世家的女婿不成!
“哼!”
他冷哼一声,放下手中茶杯:“我听说王先生在省城买了几十部缝纫机,能否告诉在下,你用那些机器给哪个做服装呢?”
昙生一顿,搞不懂这钟离这么针对他,是不是吃错了药。
淡淡道:“实不相瞒,王某只是想办个服装厂挣点小钱罢了,没有专门为哪个做。”
这家伙的意思昙生明白,不过就是想故意找茬。
又或许想像上次一样,先来个下马威震慑住自己,再白抢他那几十台缝纫机。
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还怕他不成!大不了,暗中了结了此人。
钟离冷冷看过来,“哦?不知王先生的服装厂办在哪里?是否让钟某瞧瞧?”
“在野狼岭。”
昙生直言不违道:“王长富是家兄,那个服装厂也办在他那里。”
县城的军阀都知道,清水镇的野狼岭是王长富的地盘。
虽说他已经去了东边,但那块地方算是在袁司令面前过了明路的。
而且,自己不过买了一批缝纫机,又不是买的军火,此人有什么权利逼问那批缝纫机的去向?
听到长富的名字,钟离的脸色果然阴沉下来。
他确实想弄到那批缝纫机。
如今战火迭起,各部都在征兵,所需军备巨大。只要有了那批缝纫机,只用给军部制作军服军帽,一年挣个十几万大洋不成问题。
但野狼岭的存在,是袁司令默认了的,他便是再瞧不上王长富,也不敢轻易动他的老窝。
崔名柱闻言惊讶道:“清水镇那个土……呵呵,那个王长富是你的兄长啊,真是失敬。”
去年王长富带领两千来人清剿了骊山的几个土匪窝,最后却投靠了袁司令,这事儿在凤县被传的沸沸扬扬,袁传桓也因此被上头记了头等功,官升一级。
而且,在这次重大灾荒中,凤县的灾民死亡人数也是周围几个县中最少的,连凤县县长都被省里表彰了。
据说那王长富还救济了清水镇及周边的许多百姓,阻止了一场瘟疫的蔓延。
也因此,王长富虽有土匪身份,口碑却极好。
没想到王昙生竟是那王长富的弟弟,真是太让人意外了。
刘司英看向昙生眼神有了一丝惊异,随即笑道:“原来王先生是王副团的弟弟啊,咱们可是老乡呢。”
刘家祖宅就在清水镇,老乡一词也非虚言。
昙生微微一笑,朝他举举杯:“那咱们更应该多喝一杯,王某先饮为敬!”
仰头喝下,将杯底朝对面倾下,笑道:“刘科长请!”
刘司英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笑道:“说起来,我那堂弟一直念叨你呢,昨天还说要找昙生玩儿。”
昙生失笑。
他差点忘了,那傻金宝是刘司英的堂弟呢。
“明日大冬,恰好又是家里老太太的七十寿诞,刘某请在坐各位去家中做客,还望赏光。”刘司英微笑道。
崔名柱:“既是老太太寿宴,崔某自是要去讨个寿桃的。”
“王某定要去叨扰……”
……
一个小时后,酒宴终于结束。
昙生送走三人,又跟酒楼掌柜结了账,共花去两百八十块大洋。
回到郑府,昙生越想那钟离对自己的敌视态度,越觉得此人留不得。
自己一家在县城生活,不可能千日防贼,既然那人想自寻死路,他也只好成全了。
不过,这事要等到解决了黑阎王阎丙山再说。
傀儡鸟没找到阎丙山的老巢,说明那伙人伪装成了普通百姓,说不定现在就住在哪个村子里。
现在只能等他什么时候再出手,好揪他出来了。野狼岭的几十条性命,不能白死。
晚上,昙生又在附近一个酒馆摆了一桌,请了治安队的几个小队长喝酒。
宴毕又分别送他们一些从东边带回来的土特产,这才将人情维了。
一夜无话,到了第二天午时,带了几盒礼品前往刘司音家。
再次踏入这家大门时,昙生有点感慨。
一年前,他可是被人从这里赶出去的。
一名仆人殷勤地将他手中礼品盒接了过去,点头哈腰将昙生引往主院堂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