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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三章 父爱如山
    “是,老奴奉宫主之命,在此等候小主人。”

    福伯态度恭敬,言语中却略有保留。

    他抬眸似不经意地瞥了眼君陌邪身侧的叶卿,却不想叶卿也正好在打量他。

    两人对视上,气氛有一瞬间的尴尬,叶卿却看懂了他眼中的防备。

    大抵是这老宫主有什么遗嘱留给君陌邪,她这个外人不好在场。

    “要不,你们先聊,我出”

    借口还未说完,就被君莫邪一把拉住,“你留下,没事。”

    没事二字是对着福伯说的,福伯见此,也不再保留,自怀中取出一封信件交到君陌邪手中。

    “宫主临终前曾言,若有一日,小主人肯回璇玑宫,便命老奴将此信交予你。

    若是,若是没有等到小主人,那便让老奴带进坟墓里。”

    他苍老的眼中闪过一丝欣慰,望着一别百余年的小主人,如今已经长成了风华绝代的男子,心中颇为自豪。

    更令他欣喜的是,小主人身边的女子,两人关系匪浅,想必宫主知晓,也定然是开心的。

    他说完一席话就自行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了叶卿二人。

    君陌邪拿着这封信却迟迟不敢看,叶卿见此,不由上前,轻轻取过他手中捏了许久的信件缓缓展开。

    只见苍劲有力,笔势雄奇,姿态横生的字迹跃然纸上。

    “陌邪吾儿,着此信时,吾不知儿尚在何处。自尔离去,吾心常惶惶不可终日。然,吾从不悔。

    自吾爱仙儿逝,尔乃吾之所有,吾愿倾尽所有,愿尔一生无恙。

    然,天不遂人愿。

    自吾测知,尔命途多舛,魂所不全,命不久矣时,天崩地裂尚不足以表吾之痛心。

    尔乃吾掌中宝,娇娇不知恶。天道不公,吾痛恨之,但无可奈何。

    幸遇一子,乃天道加身,上选之人,吾心有所望。

    即使天道反噬,吾以吾命逆天机,得换吾儿一丝生机,粉身碎骨足以。

    此生,吾愧有三,一愧吾爱,未能依言伴吾儿成长;

    二愧璃儿,盗其气运加尔身;

    三,惟宗祖以愧之,以无颜见,惟愿留守宗祠以了吾罪。

    然,吾儿若有幸观此信,愿尔平乐安康伴终生,吾心慰之。”

    信上言辞不多,却情意恳切,叶卿很快便看完,久久没有开口。

    身侧的君陌邪,一直低垂着眼眸,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若不是叶卿半拥着他,感受到他一直紧绷僵直的身躯,怕也是要被他骗过。

    她伸长手臂,紧紧环住他的腰间,身子轻轻依偎着他。

    她不想说话,只想抱着他,让他感受到她的爱。

    别怕,还有她在。

    两人相拥着许久,院中福伯一直候在门前,他面色复杂,神色又喜又悲,望着院中那株生机不绝的银杏树发呆。

    身后的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君陌邪带着叶卿夺门而出,缓缓走到福伯跟前。

    “他,现在在哪儿”

    声线低沉,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颤抖。

    叶卿紧紧握着他的手,默默跟在后面。

    福伯也不去询问,他口中的他是谁,了然的指了指院中的银杏树。

    “宫主说他愧对祖宗,生前为一己私欲篡改天机,差点为璇玑宫引来灾祸。

    他自言无颜进祠堂,便让老奴将他埋在了这院中的银杏树下,死后长守璇玑宫。”

    君陌邪闻言,阴沉寒冽的眼眸中,瞳孔震动。

    他猛地看向那颗碗粗的银杏树,满院的金色叶片,似为这院中镀上了一层金光。

    堂堂璇玑宫的宫主,死后不得进宗祠,只被草草埋在了树下

    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他却因为误解,将自己的生父恨了上百年。

    这一刻,他再也克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悲怆与悔恨,一直倔强不肯弯曲的膝盖,也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

    他脸色尽褪,一片惨白。

    叶卿随之跪下,看着男人倔强又宽阔的背影,眼里是难以言喻的悲伤。

    此刻的他,低垂着头,沉默不语。

    叶卿不知他在想什么,可他那僵直的背脊生生拱起,身子哆嗦个不停。

    寒风突起,带起遍地的落叶,他披散在身后的墨发也随之翻飞,金黄的落叶在他的身边打转,与凌乱的发丝嬉戏,他始终没有抬起身子,静静地趴伏在地。

    她没有上前,只有心疼的看着他的背影,期待他能从自责悲伤中走出来。

    他其实也带着恨的

    他不需要他为自己这样付出,尤其是这样欺瞒着他

    在他自以为全世界都欠了自己时,在他心怀怨气离家出走时。

    他感觉自己过去的百年就像是一个小丑,自己心心念念讨厌的人,每一个都在看自己的笑话。

    对于荀墨璃,他其实并没有多少恨,他只是讨厌被人夺走光芒,夺取父爱。

    他更加痛恨的是自己的生父,为何不要自己的亲生儿子,宁可去选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

    那时的他总以为,天赋比血缘重要。

    呵

    他真是个大傻子,到头来,讨厌的人,是自己欠了他。

    痛恨的人为自己付出了所有,甚至是生命。

    而他自己,则活在别人营造的假象内,痛恨着并不存在的一切。

    “父亲”

    时隔百年,再唤出这两字,不复幼年的娇憨,愉快,反而无比沉重。

    明明是讨厌欺瞒,此刻他的心却疼痛的无以复加。

    “父亲”

    偌大的庭院中,寂寂无声,只余他一声又一声的低喃,似忏悔,又似怀念。

    君陌邪在院中跪了三天三夜,叶卿亦陪在身侧。

    在这期间,一直没人来打扰他们,有可能是被福伯阻拦了。

    “君陌邪,”

    叶卿看着像尊雕塑一动不动的背影,忍不住上前,在触碰到他冷硬的背脊时,缓缓跪在了他身侧。

    她试图去将他扶起,却遇到一股反抗的力道。

    叶卿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慢慢趴在他耳边,柔声安慰。

    “君陌邪,人死不能复生,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她抱着他,用自己的体温一点点汲取他温暖。

    男人趴伏僵直的身子渐渐软了下来,他缓缓抬头,以往幽暗深邃的阴谋,此刻却带着不正常的热度。

    叶卿被他灼热的面颊惊了一跳。

    他发烧了

    她来不及说什么,就被人一把抱进怀里,灼热的气温喷洒在她耳畔,他的声音里透着无助与害怕。

    “卿卿,卿卿”

    叶卿安抚地拍着他的背,声音又软又柔,“我在的,君陌邪,我会一直在的。”

    她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安抚他,直到怀中男人没了动静。

    他晕过去了。

    叶卿又是一惊,她将人扶起,跪立许久的膝盖早已麻木,她步履蹒跚地扶着君陌邪,打开了时空门。

    在离开之际,她转眸看了一眼身后的银杏树,那里似乎有一位相貌英武不凡的男子正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叶卿礼貌地点点头,态度诚恳而认真地说道,“您放心,我会陪着他的,直到生命的尽头。”

    那虚影似欣慰的点点头,叶卿见此也不再逗留,随即带着君陌邪消失。

    偌大的院中,只余那一株高大笔直的银杏树静静伫立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