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泽没有说话,一双眸子黑沉沉地看着他。
槲叶见此,自讨没趣,只得摊手道,“在下仰慕裴将军已久,一直希望能有与将军把酒言欢的机会”
他说这话时,看似无意,实则目光灼灼,眼底带着期待。
可又不想被裴泽察觉,只得低垂眼帘,遮住眼底的悸动。
裴泽见他没有再提过分的要求,带着一丝狐疑,“仅此”
“仅此”
他嘴角勾起一丝苦笑,“在裴将军眼里,槲叶是否就是个乘人之危的奸猾之辈”
裴泽在此沉默以对,眼中意思却很明显。
槲叶轻笑着摇了摇头,微闭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苦涩,面上却是一派平静,甚至故作轻松地调侃道。
“若是裴将军觉得槲叶提的要求太过简单,槲叶也”
他说这话时,语调百转,眼神灼灼地盯在他身上,那勾缠直白的意味在明显不过。
“够了。”
裴泽立时打断,依着槲叶的秉性,他还真有可能提出更过分的要求。
一直守在营帐外的边城被裴泽叫进了营帐,随即又一头雾水的出来,将自己的贴身小兵叫到身边,细细叮嘱了一番。
于是,当夕阳西下,余晖映着半边红的天空时,两道身影快速冲出了军营。
守门的小将认出其中一匹骏马,正是大将军的坐骑绝尘。
而另外一人,自然就是最近来和谈的厄麦使节槲叶。
虽说请槲叶喝酒,裴泽不想仿照那些中规中矩的官场局面,他将人拉至出营外的一处沙丘。
席地而坐,一人一壶酒的喝了起来。
虽说简陋了点,槲叶对于这样的安排却十分满意,毕竟,他很难有与裴泽独处的时间。
当然,对于裴泽来说,也有另外一层意思。
若是槲叶耍赖,他完全可以不用顾虑对方使节的身份,将其狠狠揍一顿。
“呵呵。”
槲叶抿了一口酒,看着坐在自己不远处的男人,眼神中闪过一抹柔情。
酒过中旬,他多次挑起话头,全都被裴泽无视,每当他想发作时,裴泽便将酒壶与他一碰,仰头大喝。
他顿时气笑了,却也无奈。
两人能这样相安无事地坐在一处,望着渐渐沉下去的夕阳,虽说只有把酒却无言欢,这大抵也是裴泽能做的最大让步吧。
“裴将军是否十分厌恶在下”
他坐在裴泽的下首,夕阳的余晖在他如刀雕刻的轮廓上镀上一层金辉,仿若神只。
犹记得初次见面,他手持弯弓,骑着一匹神骏,如天神下凡,被众人拥护在身后。
可他却只凭一人一箭于百米之外,射下他的帽盔。
到现在,他犹记得那一双如寒星般孤凉的眼眸,以及那惊鸿一瞥的俊美容颜。
一眼万年,或许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他自此将他深深印在脑海,有时他都觉得不可思议,他堂堂厄麦大将军,竟然对敌军的一位将军念念不忘。
呵,一个男人啊,确实挺荒唐。
为他做了不少荒唐事,却未在对方眼中留下一丝身影。
也不知什么时候,那孤傲清冷的眼眸中开始有了色彩,有了温度
可那温度不是对他,那柔情也不是为他
追逐了这么久,他们由对立再到如今的并肩喝酒,还真是难得。
知晓他执着于另一人时,他心中五味杂陈,就好像自己盯了许久的猎物,突然被别的狼叼走了。
当然,实际情况是,自己的猎物看上了别的狼。
那一刻,他是嫉妒的,他为此酗酒,辗转难眠。
可在得知,他亦求而不得时,他一开始是兴奋,甚至有种叫他也尝尝这求而不得的痛苦的扭曲与表态心理。
后来,他开始关注那个裴七的踪迹,他派出了家族的隐秘力量潜入天龙探听他的下落。
其实,他早就知晓那个人的下落,却一直在暗处观察。
最后得到的结果却是令他大为观火,如此平平无奇的一个男人,竟也值得他裴大将军念念不忘畏首畏尾
裴七并没有如何隐秘地隐藏自己的行踪,自己找到的如此简单,他不相信裴泽没有这个实力
他一直没有派人去寻找,而选择默默等待,更能看出他对这个人的小心翼翼。
呵
既如此,他便将消息送到他面前,让他亲眼去看看自己喜欢的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他心中苦涩不已,裴泽一直没有说话,而是望着沉下去的夕阳发呆,他苦笑一声。
“裴将军就这么讨厌与在下说话”
他自我嘲弄的语气令裴泽回眸,那双暗沉幽深的眼眸一如往昔孤寒清冷,男人低沉宏厚的嗓音响起。
“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我立场不同,裴某不予评论。”
裴泽略顿了顿,他看着槲叶眼底的小心翼翼,脸色渐渐平缓,声音略低,似带着一丝不情愿。
“在我个人看来,你倒也算是一位难缠的对手”
虽说手段下作,又狡诈奸猾,但他无疑是一位有勇有谋的将军。
两人政治立场不同,虽不喜他的品行,却无法否认他的才华。
槲叶原本低落的情绪在听到这似有若无的一句话时,似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
随即又哈哈笑了起来,语气却又故作的恶意起来。
“裴将军莫不是有求于我,才这样违心夸赞”
他笑的太过恣意忘形,裴泽睨着一双寒眸,硬声道,“如今,酒已喝过,还望将军信守承诺。”
这算是夸赞吗
他没有去解释,也没必要,今日过后,两人怕是很难再有交集。
槲叶笑够了,略作收敛,却如何也止不住嘴角的笑意。
许久,见裴泽眸色渐冷,方才道,“你要寻的那人在天水城。”
裴泽与槲叶纠缠了大半日终于得到了消息,立刻起身离开。
槲叶有一点猜错了,他其实也有派人去寻找过裴七的下落。
只是一直没有得到可靠消息,裴七的行踪似乎被人刻意掩去。
身为裴府的大公子,他也不可能动用府中所有势力去寻找。
再者,在他看来,不论是胡美娘还是裴七,他们都是她的替身
真正的她又在哪里呢还会是裴七吗
他不确定,可他又忍不住要去确认。
“呵”
被人直接丢在营外的槲叶,望着裴泽一骑绝尘的身影,慢悠悠地饮着酒。
他的目光一直盯着那渐行渐远的身影,直到快看不见了,壶中的酒也干了,他满脸苦涩咂摸着嘴嘟囔道。
“这酒喝起来也太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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