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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3章 跳钟馗
    凌晨一点,丑时。



    汝日鸡鸣,士日眛旦。



    沈水区通马路街,街道上有一群瞅着模样很怪的人。



    排头有五个头系白毛巾,身围红、紫、绿、灰、黄五色包肚。手持钢棍和铁叉,脚蹬软底绣鞋,装作邪恶小鬼造型打扮的人有模有样在前方探路



    五个小鬼打扮的人后面还有一个人,这人打扮更加离谱。面涂青绿,口带长髯,头顶乌纱,足蹬草鞋,筐篮垫肚,畚箕挂股,外罩紫红袍,右手持七星木剑,前有五个小鬼打扮人引路,后有拿黄罗伞盖的侍从,旁有怀抱酒坛的侍者,一步一趋。



    而这八个人后面,则是一辆手拉拖板车。



    有一瞅着岁数不大的年轻小伙子正在跟着他们速度缓慢前进。拖板车里摆着一根瞅着像是上吊自杀的麻绳,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这麻绳时不时闪过一道绿色光芒。



    拖板车后面走的十来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表情动作或是板着脸沉默不语,或是低声抽泣用纸巾擦干眼泪,或是捧着已故之人的照片想去相关部门喊冤。



    人在不是正常死亡的情况下,魂魄可能会徘徊在死亡时的场地。这个时候就需要通过外力来引导他们前往真正属于他们的地方,否则将永生永世困在一地。



    “赐福镇宅,唯真钟馗!拜请钟馗,中榜得馗!钟馗真神显,送咱福禄寿禧安!”



    五个小鬼打扮的人扯开嗓子在空旷街道喊着类似传销口号的话语,试图驱散那些想要看热闹的孤魂野鬼。



    “傍篱棚。头无发,眼隔搦。骑野狐,绕巷陌。就中有个黑墩墩,条身直上无头存。枕气袋,戴火盆。眼黑赤,着红裙。青云烈,碧温存。中庭沸杂杂,院里乱纷纷。唤钟馗,拦着门。在头上,放气薰。将肋折,抽却筋。拔出舌,割却唇。正南直须千里外,正北远去不须论。捉却他,去耳根。塞却口,面上掴。磨里磨,硙里铡。焦汤烂,煎浑浑。放火烧,以枪戮。刀子割,脔脔擗。因今驱傩除魍魉,纳庆先祥无灾厄。”



    身后这个打扮离谱的人,喝一口烈酒,举起木剑,流下悔恨泪水,用豫剧梆子的唱腔,铿锵大气、抑扬有度、行腔酣畅、吐字清晰的唱着。但是仔细听会听出来这人声音有些颤抖,像是在认真压制住心中哀伤情绪。



    如果方胖子在场的话,可以看出来人群中被捧着的黑白照片正是之前新闻所写上吊自杀的小女孩。



    含恨而死,极其容易成为厉鬼。



    心中这口气出不去,久而久之会越发暴戾。所以需要庄重严肃的法事来送她魂魄离开阳间,前往地府。



    这群人的打扮和做派,名为“跳钟馗”。



    古时跳钟馗常用在送孤、除煞之科仪,所谓送孤意即普度之后送走孤魂野鬼,以免邪魅驻留不去。



    而且必须有自杀者生前自杀所使用的工具。



    所以这拖板车里拉着的就是小女孩上吊自杀用的麻绳。他们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一是生怕小女孩魂魄不走,二是想闹出大动静得到更多人关注。



    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



    不该死的人死了,哪些该死的呢?



    拘留,管制,教育,赔钱,真的有用吗?!



    一条鲜活的生命就此离开她曾热爱的世界。



    死后的魂魄该如何喊冤?



    死后的魂魄能说与谁听?



    打扮成钟馗的男人边走禹步,边打四方,震八方,撼天地,从豫剧梆子唱腔改变成用哭腔高声念道:“仙桃到,福禄到,人间自此安而乐。桃槌到,镇邪妖,国泰民安乐淘淘。”



    喊完话,从腰带里掏出一个黄铜招魂铃,摇着铃铛再换成做科仪超度孤魂野鬼时才需要唱诵的经文,且还是豫剧梆子腔调和少许豫南方言:“度一切罪,度一切厄~渺渺超仙源,荡荡自然清,皆承大道力,以伏诸魔精。空中何灼灼,名曰泥丸仙,紫云覆黄老,是名三宝君。还将上天炁,以制九天魂,救苦诸妙神,善见救苦时。天上混无分,天炁归一身,皆成自然人,自然有别体本在空洞中,空洞迹非迹,遍体皆虚空……”



    一旁打扮成小鬼的人纷纷送兜里掏出纸钱向天空散去。有孤魂野鬼想看热闹,但是看到扮钟馗男人的长相,立马作鸟兽散,躲藏在其他街道等待这一伙子人离开这里,都不敢想着蹭蹭经文好能去投胎。



    一伙子人按照事先安排好的路线准备赶到浊河旁,点燃长明灯,投放往生纸船,烧麻绳,送鬼魂前往地府。



    在这个很诡异的夜晚,一切能正常结束吗?



    ……



    “装逼那劲儿呢?你跑个篮子?!”



    十多个人追着方胖子仨人足足跑了七条街,仿佛今天不怕他们哥仨打一顿,誓不罢休。



    “你追你大爷的追!”



    此刻最轻松当属刘空真,还特么有劲跟人骂架呢,可苦了猴咂和方胖子。



    猴咂跑到通马路街边缘,顿时感觉周围磁场很是奇怪,宛如有股子力量在超度周围孤魂野鬼,也在送煞。



    煞分很多种。



    最常见的就是红白双煞,也就是红事煞和白事煞。



    在路边行走碰到这两个煞,不说倒霉一个星期吧,那也得容易走走道摔个跟头。这送煞一次很好理解,就是把身上的煞通过法事给送走。但是如果普通人无意间碰到送煞队伍,容易把煞带到自己身上。



    要是真有这种情况发生,自然能有多远躲多远。



    可是眼下是一条长街根本没有岔道,往回走吧容易出事,毕竟后面十来个人拿酒瓶子追杀他们呢。



    往前继续走吧,碰见送煞的,再一不小心把煞带到自己身上,那可真就是平白无故的倒了血霉。



    猴咂很是犹豫。



    他肯定不怕身后那些人,但他害怕自己收不住力打出两个残废。况且这酒后暴躁的人肯定不听劝,而且刘空真挑事在先,实在没理与他们说通。



    想了想,猴咂只好硬着头皮往前冲。



    果不其然,没跑两步,猴咂和方胖子看见迎面而来的五个小鬼和一个钟馗。吓得方胖子差点一个跟头跪地上,幸好猴咂紧忙拉住他,往马路另一侧跑去。



    后面的酒疯子们可就没这个眼力见了。



    十来个人全部吓趴在地,更有甚至把手中酒瓶子给甩了出去,酒瓶子破碎声音打断扮钟馗男人的歌声。



    拖板车放着的麻绳绿光大闪,似是一道人形。



    这人形与死亡前的姿势一模一样,双水垂直,脚尖向下,脑袋向下。



    “完了,惹大事了!”



    猴咂见此情景,智商重新占领高地,扔下刘空真,拔出悬挂在腰间的唢呐。跑到两伙人中间位置,对显形的鬼魂,吹起最拿手的大出殡。



    正如他所说。



    枪炮一响,黄金万两。



    唢呐一吹,全村到场。



    贵为常县白事班子第一唢呐手的猴咂这一曲唢呐吹得真是无不让人郁闷到肝肠寸断。



    鬼魂像是受到猴咂的安抚,默默回到麻绳里。



    绿光不再闪烁。



    “鬼啊!”



    “有鬼啊!”



    “快跑,都快跑!”



    “我是不是真喝多了!?”



    “还寻思啥呢?快跑啊!”



    十来个人互相搀扶,跑的比追猴咂仨人时候还快。



    然而刘空真还没当回事,假酒让他忘乎所以,走到猴咂身边,赞叹道:“悟空小同志,你这唢呐吹得可以啊!赶明儿小爷儿我要是哪天死了,就让你给小爷儿我吹唢呐出殡!”



    “你能不能别说话了?再说话,我就想拿板砖拍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