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那时候的乔嗔并记不起来眼前这位道长是谁，她只是单纯的觉得格外亲近罢了。
雪中，少女笑颜清澈，还似旧时无邪。
顾行微心间一悸，白袍在雪上划过弧度，银眸只剩下了一片温和。
他几乎是满心眼里盛着她的身影，迫不及待的朝着那方向伸出了手。
“阿嗔。”
阿嗔？阿嗔是谁。
因为在龙宫里养伤百余年，乔嗔早已经记不起自己还有这样奇怪的名字，她的记忆只记得“君绫”而已。
虽然觉得那位漂亮道长极有可能是认错人，但乔嗔迟疑了片刻，还是弯起眸子递了……一串糖葫芦过去。
“送给你！！”
龙喜欢漂亮的，闪闪发光的东西，她也不例外。而顾行微因那片护心鳞改变人籍，随着年岁蔓延的银发，则像是一匹绮丽的绸缎，让乔嗔怎么也移不开眼睛。
父王是漂亮的白发，母后也是，白龙一族都是。
乔嗔隐约记得，自己以前也是……但是后来受过伤之后，就变得像是人类一般墨黑了。
父王说，等千万年过去，她的护心鳞再长出来，她便可与族人一致了。
乔嗔可不稀罕什么白发，现在，她只觉得眼前这位道长漂亮得紧。
顾行微捏着手里明显被吃掉了几个的糖葫芦有些怔住，上面还有半颗沾着晶莹糖渍的山楂上正残留着少女小巧可爱的牙印。
乔嗔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递错了，她原本是应该把手里这串新的、完好无损的给他的……
少女有些不好意思的垂着小脑袋，衣领雪白的狐裘绒毛衬着她干净白皙的脸，愈发显得温软如玉。
面前的道长似乎在轻笑，她狐疑的歪着头扬起脸，却看见他轻启薄唇将那被咬了小半颗的糖葫芦毫不嫌弃的咬着咽了下去。
震惊乔嗔一整年。
还从来没有人吃过她剩下的食物呢，这种事情不是很亲密的人之间才能做的吗？
明明糖葫芦是酸甜的，如今顾行微竟觉得糖也带着极淡的苦涩。他想伸手摸摸她细软的发梢，抬起的手终究还是垂在了身侧。
“你叫……什么名字。”
之前她总抱怨自己对她太平淡，甚至不曾主动问起她的姓名，如今再相遇，他便当做……重头再来吧。
实际上乔嗔并没想到对方会跟自己搭话，明明是一个陌生的道长，身上传来的熟悉亲近感却让她有些舍不得移开脚步。
想再多说些话，想再靠近一些……
她摸摸耳际垂下的发丝嗫嚅着轻声开口:“君……诶？？哪有一见面就打听人家名字的。”
她表面上愠怒，心底却莫名其妙的泛起甜，那种陌生而温暖的情愫将她整个人包裹，即便是站在如此严寒的极冬，也宛若春风铺面。
顾行微心底酸涩，薄唇却噙起和煦的弧度，干净修长的指节朝她伸出，语气里甚至带着几不可闻的小心翼翼。
“相逢即是因果缘分，今日寒雪，姑娘可愿上山共赏？”
这是乔嗔没想到的，她看着这道长冷冰冰的模样还以为他是难以接近相处之人，没想到……
秀气的眉皱紧，乔嗔犹豫了片刻这才勉强扬起唇瓣:“好吧，不过你得告诉我，你的名字。”
“顾行微。”
对方声音平淡，但这三个字落在乔嗔耳朵里却泛起涟漪，好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见过，是哪里呢……
见乔嗔蹙着眉沉默不语，顾行微深怕她是有何处不舒服，“怎么？”
“我喜欢……这个名字！！”
小姑娘就是小姑娘，会为了一点儿事情难过，也能为了小小的事高兴起来。虽然她是一条总共活了千百年的大龙，但是从未沾染过人间烟火的她心智依旧如人类少女一般。
那双干净的水眸，从未染上过杂质，明明如昔。
顾行微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病好，也不知自己为何活了百余年，但他这具身体一定与乔嗔的不辞而别牵扯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有时，他也会想起那句午夜梦回时总能听见的、少女带着哭腔的轻问。
如果我不是人类，你也会像之前那样，一直爱着我吗？
他当然不在乎那些，他在意的只是她这个人罢了。
“道长，道长？”
耳畔传来少女疑惑的呼唤声，顾行微回过神来，恰好对上乔嗔含着笑意的眼:“很快就要到山顶啦，你在想什么？唔……是那个叫阿嗔的人吗？”
虽然与她无关，但乔嗔总还是觉得很在意，能让这样光风霁月的道长唤得那样缠绵宠溺之人，到底会是怎样讨喜的女孩子呀……
顾行微有些哑然，望着乔嗔的眼神也愈发温柔。
忘便忘了吧，至少……
“对了道长，你有妻子吗？成亲到底是怎样一回事呢，我爹说，再过不久就把我嫁给很远很远的海……咳咳的地方的一条……咳咳咳一个人类。”
乔嗔差点露馅，好半天才清咳着掩饰过去。
明明这些事十分私密不应该对外人诉说，但是她就是很想跟他倾诉。
然而，顾行微并没有像她想象中那样回答，而是脸色一点点的差了下去。
幽邃的银眸像是什么怪物一般紧紧锁着她的脸，其间黯淡的光以及比之前还好冷的气氛让乔嗔有些无措。
他生气了？
或许人家根本不喜欢听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吧。
乔嗔有些懊恼的挠了挠头，“不好意思，我实在是太迷茫了……”
“你想嫁给谁？”
顾行微轻声开口，语气却比之前低沉生冷了不止一个度。
明明他看上去就是白衣谪仙无欲无求的圣人模样，但那一刻，乔嗔敏锐的在对方身上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乔嗔越是默不作声，他便逼得越近，到后面几乎是将她抵在半山腰亭子的一角，语气尽是极力压抑的偏执:“嫁给何人？”
乔嗔被吓得一愣一愣的，顾行微靠她极近，几乎能感知到对方清浅的呼吸落在耳畔的细痒，她耳尖泛起一点绯色，但声音却比之前要强势许多。
“这…与你何干……我只是想问问其他的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