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郭文喜等人为了这次超级远途忙得团团转，合理安排其余运输计划、做各类出发前准备就够忙上大半天的。



    如今不是二十年后，等那时出车一两千公里不稀奇，但如今单单一个中途加油就是个大麻烦！



    各地加油站只对本地车开放，有钱也不卖你，加油凭油票，各地自己发的那种。



    那出远门，油箱的油不够怎么办?



    货车车厢角落里放个200公升大油桶呗，要是再不够，那就得想办法搞到军用油票。



    这年月，只有军用油票全国通用，部队加油站能用，大部分地方加油站也认。



    跑趟京城虽累，老楼、老邢却是高高兴兴接受，还心里赞了下队长。



    京城哦，一辈子都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去一趟！



    这回还是公差，待遇特好，就算少抓那么半个月黄鱼外快也无所谓。



    再说了，老相不是小气人，他那几个战友也都大方，亏不了！



    家里头忙，这边相伟荣也不得闲。



    让堂弟叫来舒辉和李树星，算了下账，预留出宽裕的花费。



    “班长，留出所有可能的费用后，还有一百二十万港币。”舒辉数了数，道。



    伸了个懒腰，相伟荣对三人道:“接下去四天，有得我们忙了！



    走！”



    “去哪?”李树星问。



    “琉璃厂，荣宝斋！”



    内线电话，让饭店叫出租车。到了大堂，干脆先打个招呼，说四到五天之后，会有四个人来找自己这伙人，还留了郭文喜几人的名字和工作单位信息。



    不留这些，饭店门都不好进。



    还同饭店领导谈判，看到时候能不能再要两个房间。



    这个倒是可以谈，租车、宴请，租仓库，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外汇。



    客人大方，花钱豪爽，这也得通融一下不是。



    套房是别想了，两个标准间吧。



    说定这事，心理再次吐槽加感慨:“这年月和涉外饭店打交道，糟心！”



    一到琉璃厂，沿街先到文物商店外宾服务部，老周师傅他们都在。



    没多说，就随意再转转，还是原本那些货，略有增减而已。



    这边不急，晚点来:明说了，晚些时候要买上一批，服务部当然欢迎。



    一批，老周等人不会明白相伟荣是要买多少，还以为也就是几件，最多十几二十件到头。



    出门直奔荣宝斋，这一进去...



    一圈下来，大失所望！



    真的是大失所望，这里头东西是多，很多还是独门绝技一般的文化精粹，比如那些个复制的名人字帖、字画，还有笔墨纸砚一类。



    可这些...



    不是相伟荣的菜呀！



    知道荣宝斋有好货，比如明清字画都藏了不少，但一问之后。



    算了，那些是“内宾专买”，说白了就是各地博物馆等单位才有购买资格，老外滴没有。



    您要仿品?



    荣宝斋里有的是，还都是国粹级别的仿品！



    近现代字画不少，价格比历史博物馆里高一些。



    荣宝斋这对外销售名气大，历史博物馆那边是没了多少参观者，而且日常维持开销也大，没办法给逼的。



    算是平价、打折出售，甚至带点批发的味道。



    荣宝斋这边不行，全是童叟无欺的零售价，只是零售。



    行吧，零售就零售，都懒得多废话，就一句:“咱这面上两块、三块一平尺以上的都拿出来，我打包都要了。



    库房里要是有啥精品，咱也瞅瞅，不知道买不买得起。”



    王雪涛的画12元一尺，李可染的要15，陆俨少的画每平尺11块，是比历史博物馆那贵不少。



    为啥更便宜的那些不要?



    这会荣宝斋里卖几块一平尺的那些，将来一幅画就算才几个平尺，那也能至少卖出个上百万、几百万。



    十几块一尺的那些...



    将来几百万小尺幅，几千万刚起步，几亿才算精品货！



    至于更低价格的那些，不少是书法啥的，如果是字画，那些个以后一幅普遍也就是在几万、几十万的档次。



    昨天博物馆那就买得够多了，“中低档次”太多了没劲，咱要玩得够档次！



    而且，艺术品收藏、操作、炒作里有个很有意思的现象:画家越有名、越贵的越好卖，越好炒作。



    不上不下那种，操作起来最麻烦，也不好卖！



    自个这会口气大，其实需要的钱压根没多到能吓死人的程度。



    不调货的话，整个荣宝斋明面上，也就十几、二十万外汇券数量的字画符合这条件。



    如果调货呢?



    不好意思，千万别小看如今的荣宝斋，相伟荣有自知之明，这会自个压根没那个胃口和能耐！



    除了最专精的字画，荣宝斋当然有其它物件，但自个胃口不大，其实就是嫌贵，外加琉璃厂其它店铺那也有类似的货。



    比如这里田黄的印章都有，但相伟荣压根懒得看。



    一是贵，第二嘛...



    自己上次写大字，那还是在满世界写大字报的时候，自个这字还巨丑，就别装什么文化人了。



    润格清楚，个把小时后，就留舒辉一个人一同校对清点，相伟荣带着永强、李树星又回到文物商店外宾服务部。



    名气在琉璃厂传开很快的，得抓紧时间。



    一进门，看到有几个西方人在挑选商品，说的是英语，貌似选中了个瓶子。



    “老黄，忙呢?”



    问了句离得最近的黄信义。



    “还行，对了，相先生，听说你们在荣宝斋有大动作?”黄信义笑着问道。



    “一般般，买点装风雅的字画。”相伟荣道。



    这时，那几名西方人听到声音，也转过注意力看了眼这边，其中一人眼睛一亮，说了句话，还走过来几步要同相伟荣握手。



    “他说真是太巧了，没想到能在这又遇上。”相永强在边上道。



    “你好，汉斯先生！”



    是在长城碰到的那几个德国游客，同其握手的这个，就是送登山杖那位。



    顺便问了句堂弟:“你还懂德语?”



    “简单的日常用语。”相永强道。



    左右一看，没见那个翻译，这几位有可能是偷跑出来的。



    店营业员不懂德语，还好几个德国人还懂点英语。



    永强德语水平半桶水不到，在换成英语后，两帮人交流就方便多了。



    客气了几个来回，相伟荣知道了对方是德国南部一家集团公司的，送登山杖这个貌似还是高管。



    真是偷跑出来的，什么都要翻译陪着，他们也烦不是。



    这人不错，注意到他要买的那个瓶子，相伟荣就笑着告诉他:“如果我是你，就不会买那个。”



    相伟荣这话貌似会得罪人，但后边说的，绝不会让老黄、老周等人不舒服。



    “您懂这个?”头发已经泛白的汉斯先生道，表情还很高兴，“我就是看它漂亮，想买回去当摆设。”



    相永强在一边快速翻译。



    “还行吧。汉斯，你是来华夏，要买的纪念品也得是华夏的东西，是不是这个道理?”



    “是的。”



    “你挑的这个花瓶是东洋人的七宝烧，就是仿制、学习华夏景泰蓝工艺的东西，年代也就是明治时期。



    好看归好看，但一没年纪，二没多少收藏价值，估计将来还没太多增值空间。



    最重要的，它不是我们华夏的东西。”



    “这个我还真没注意，相先生，我就是看它漂亮。”汉斯实话实说:这东西是他自己挑的，不是服务员推荐。



    “你人不错，给你个建议。”



    说着，相伟荣指了附近一个上次看过的道光官窑绿地开光粉彩天球瓶，道:“要买就买这个，两个价格应该差不多，这是华夏清代只为皇帝烧造的管家窑的好东西。



    买回去，比那个东洋人的玩意不知道珍贵多少，包你不后悔。”



    汉斯立刻道:“朋友的建议一定要听，特别是懂行的朋友！



    谢谢你，相先生！”



    这玩意30年后就是四、五百万人民币的物件，就这么便宜个外国佬?



    没啥，就觉得这个德国人不错，随意提点他一下。



    再说了，这样的瓶子，后头还有好多个呢，不缺。



    而且自己不可能连续几年包圆了这家服务部的所有物件，这一趟以后，还会有无数好东西被外国人买走。



    既然这个汉斯送过自己一根登山杖，指点一下，还个人情。



    做人别太贪心，也别和时代较劲。



    再说了，这天球瓶标价是一千外汇券，相当于3200多港币，这会也卖得太贵了点！



    这点钱省下来，这几天有的是办法买到十倍于这个天球瓶同档次的好东西！



    很快，汉斯就付钱买下天球瓶，还想请相伟荣几人去吃个饭。



    “这得稍等一下，汉斯。”相伟荣笑着说完，又对一边的老黄、黄信义道:“好了，德国朋友的生意成了，下边该我的了。



    老黄，老规矩还在吧?”



    “您说哪条?”



    “我的生意做完前，不做别的生意。”



    “这个...除非您玩在荣宝斋的那一手。”黄信义略微为难道。



    就算是解放前，这么大的店，除非包场选。



    “就这么玩！



    老黄，老周，咱服务部里所有的官窑瓷器，只要能卖、明码标价、不破不修的，全给咱一件件拿出来。



    只要不是太烂的，我都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