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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钢琴
    “这首曲子叫是一步之遥。”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微微的喘息从背后突然传来,在这个冰冷的夜里透出一丝丝暖意。



    韩灵吓了一跳,他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你不是走了吗?”韩灵故意保持语气平淡,她不能让他发觉她的失落。



    “我在后面跟着你总觉得些有距离,我还是想跟你一起走,所以,刚刚就去找地方停车了。”董建歪着脑袋摊了摊手。他觉得这一刻像十七岁不懂世事沧桑的男孩子,单纯,干净,任性,同样也会在不知不觉中惹女孩子生气。



    “噢。你还是回去吧,我自己走可以的。”韩灵依然语气平淡,夹杂着倔强。



    董建并不回答她,只是跟着她的步调陪伴她。过了一会,他问:“你很喜欢这首歌吗?”



    “嗯,很有意境。”



    “是喜欢钢琴版的还是小提琴版的?”



    “小提琴吧,我觉得钢琴的音色没有小提琴的哀伤,弹不出曲子的所表达的情感。”



    “是的,有没有试过小提琴和钢琴结合版的?”



    “有吗?我没有看到过。”



    董建从裤兜掏出手机,从他的个人收藏里把曲子拉出来,点了播放键,然后又发送给韩灵。小提琴和钢琴的完美结合让这首哀鸣的音乐,如银河落九天在夜空中绽放开来,在这静谧的夜晚,像退潮的海浪,一步一步,欲走还去,欲拒换迎。韩灵有想跳舞的冲动。



    “你想不想跳舞?”董建似乎看穿了她的心事。



    “不想。”



    “这首歌还有名字叫闻香识女人,你应该知道。”



    “嗯,电影还不错。”



    “可是我更喜欢一步之遥。”



    “你有看过一步之遥的电影?”



    “看过,它没有闻香识女人出名,但是我很喜欢。”



    “只是电影的结局不好。”董建顿了顿,似乎有点哀伤。



    “世间所有故事的结局,都没有书上说得美好。就连童话故事,也不敢说未来,只是让人想象着美好的未来,然后为这份想象,我们赴汤蹈火。可能,生命,本来就是一场幻觉。”韩灵想到这里,很沮丧。她自己都知道的事情,偏偏不死心。每个人都希望自己会是所有世俗凡尘里的意外,然而生活没有给任何人意外,每个人都是平等得一地鸡毛,社会要给我们上的课,或早或晚,一份也不会少。



    董建看她的表情,自己却有点骄傲:“那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要珍惜现在追逐本心,不问将来对吧?”



    “我没有任何意思。”



    “你知道我现在什么感觉吗?”



    “嗯?”



    “我现在想到电影里监听在桂纶镁房间的孙红雷。”



    “所以?”



    “所以我想和你跳舞。”说着,董建不由分说拉起韩灵的手,放在他的右肩,他轻轻搭着她的后背,韩灵因为这个突然的动作有点不知所措,她靠在他的胸膛,听到他加速的心跳。她轻轻说:“我不要。”



    但是伴着音乐的**和右手的温度,她的内心抵挡不住不住这份诱惑,她妥协了,她愿意与歌共舞。



    “探戈没有错误,错了继续下去就是了。”董建抬起手,让她在他怀里旋转。



    “但是生活有。”韩灵永远都在反驳他。他们贴着脸并步向前,董建的力度很轻,哪怕以艺术的名义,他也不愿轻薄了她。



    “如果错了,那就错了。我这把年龄了,输的起。”董建笑了。



    “可我输不起。”韩灵撅起了嘴。她不知道自己输不输得起,她也没尝试过,除了张桐,对于别人她从未再试着打开过心扉。张桐是她在最纯粹的年代遇到的最纯粹的人,他们那时候的爱情是一尘不染的。而在那没有**和杂念的时光,他给予了她毕生不可得的温暖,依靠着一份温暖,她跨越了生命中的兵荒马乱。



    那种纯白的爱情,在成人之后,再也没有了。



    所以,她很想念从前,她想象他们仍是从前的模样。说白了,与其说念念不忘某个人,不如说不愿割舍的是某段时光。



    曲未终,韩灵挣脱了他的手。她额头冒出沁沁的汗,呼出的白气像故作氛围的干冰,她闭上了嘴巴。一般这个时候,男人会开始主动吻女人,韩灵也是这么想的,可是董建没有。



    “天太冷了,你还是快点回家吧。”董建蹙着眉似乎突然做了一个决定,他把外面的小羽绒袄脱下来强压在韩灵身上,然后拽着她直接塞进车里。他受够了她总是说“不”。他想要强势,展示他本来的面目。



    男人比女人最大的优势就是力气大。所以,不管社会怎么教导男女平等,只要他不想平等,怎么都不平等,除非他愿意给你一些尊重,给你一些说不的权利,可是有时候,哪怕你说了,也是没有用的。



    韩灵气鼓鼓得坐在副驾驶上,眼睛瞪得溜圆。她本想尽全力反抗他的霸道,可是她能做什么呢?她还不想跟他同归于尽,车毁人亡。



    到小区楼下的时候,韩灵本想下车后对他和他的车进行一些语言和物体的人身攻击,可是未等她开口。董建已彻底绝尘而去,他没有给她任何机会。连声“再见”都没说。



    只留下他厚厚的大大的羽绒袄,还有在夜空中渐行渐远的汽车尾灯。照着她未来的光。



    元旦那天中午,韩灵给自己买了一份巧克力。她喜欢巧克力,从小就喜欢。在她艰苦的童年岁月,巧克力给她带来了一丝甜美和希望。她记得她第一次吃巧克力是黄金纸皮元宝状的,那个味道她现在依然记得。可是她再也没有吃到过那种感觉,可能是时间久了,味蕾变挑剔了。有些东西是只能靠感受,无法被描述的,而人们往往会给这份感觉一份特有的模式去表达,像装着鲜花的花瓶。可是每个人对于每种感觉的感受又是不同的,所以哪怕你再懂得某种模式,你不是他,也无法与他感同身受。



    若真的有相似的感触,那肯定叫知己。



    我们都想要自己的爱人会是知己,可往往不遂人愿。



    韩灵到达店里的时候,看到爱宁四仰八叉在沙发上睡觉。爱宁不姓爱,可是她觉得自己特别招人喜爱,而每个人都应该去爱她,所以,她要求别人叫她爱宁。



    她睡得很沉,却没卸妆,瓜子脸上有脂粉挣脱的痕迹。她很漂亮,性格开朗。很会穿衣打扮,韩灵很喜欢她的脾气,的确,大家都很喜欢。



    爱宁是十八线的歌唱家加舞蹈家,她是这么给自己定位的。她每天全国各地跑场子赚演出费,没场子的时候就来韩灵这里喝酒睡觉。说说自己最近的生活和心得。韩灵有时候会劝她安稳下来,去当个老师也不错,她总是嗤之以鼻,她觉得激情和享受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她有点唯我主义,她说女人应该爱自己超过任何人。敏敏有时候说,以后你生了孩子肯定会更爱孩子,孙浩宝的妈妈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我为了你受苦受罪受累,你可一定得听话啊!所以孙浩宝自然觉得母亲是最伟大的生物,敏敏有时也会被这种伟大的爱所感动,但是爱宁不这么想。



    爱宁当时是这么说得:如果在1942年的河南,如果我有孩子的话,我第一时间会把他们吃了。吃了再生。如果我不吃,别人也会吃的,对吧?



    听到这个高谈阔论的时候,韩灵正在喝水,然后一口气全都喷在了爱宁精致的脸上。



    这个女人,太可怕了。



    不过她睡着的时候,还是可以用小鸟依人来形容的。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小白兔,安静的窝在沙发的一边。韩灵给她拿了毯子盖上,虽然有暖气,还是怕她感冒了。



    “灵儿……早……”爱宁半眯着眼,瞅了瞅韩灵。



    “你去我家找我就是了,在店里睡会着凉的。”



    “昨夜我回来,正好敏敏在这喝酒呢,我看她在,我就没去找你。”



    “敏敏不是说元旦回家吗?”韩灵疑惑起来。



    “她没跟你说啊,她跟孙同学吵架了……哎我问你个事,前两天是不是有个黄毛来店里找我?”爱宁已经开始洗脸化妆了,她把化妆水倒在化妆棉上,照着自己的轮廓,来回按压着。



    “黄毛?没有,倒有个很斯文的男孩子叫刘江,喝得不少。说是被女孩子甩了。”



    “昂,就是他……要了命了,睡觉就睡觉,花钱就花钱,扯什么真爱……哎,吓死宝宝了……”爱宁作势拍了拍胸脯,把脸上的粉底液又抹了一层,然后准备夹睫毛,她种的睫毛很长,显得眼睛格外性感,她不停向上一层层刷着黝黑的睫毛膏。



    韩灵对此并不惊讶,只是没想到刘江看似那么乖巧的男生,也没逃过她的魔爪。韩灵以为爱宁的男盆友们只是宋仲基黄子韬类型的。说起刘江,他最近没有再来,李纯也没有再来!她不是说要来监督她的嘛?男人真复杂,当然,女人比男人更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