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次张桐走后，韩灵养成了一个习惯。就是每天上班下班上楼下楼都要看一下马路上的黑色小车。看看有没有熟悉的苏c熟悉的车牌号。他喜欢给她惊喜，而她希望每天都是惊喜。



    可世事，失望永远多余希望。



    春节快要到了，韩灵准备回家看母亲。张桐问韩灵要不要去接她。韩灵说过节人多车多，她坐车更安全。张桐也没再坚持。韩灵心下想着她明天提前回去，去挑一对情侣项链，然后突然出现在他公司楼下，等他下班。如果他没看到她呢，她就尾随他回家。窥探他的小秘密，她也要给他一次惊喜。当她把这个想法告诉爱宁的时候，爱宁挑着眉吐了吐舌头：



    “别是惊吓就好！”



    韩灵“呸”了她一下：“我看刘江对你是真心好，你最近活动多，他都不回家了，非要陪着你……”



    爱宁身体又瘫软在沙发里：“我撵他回家孝顺爸妈了……他还挺感动的。”



    “春节你别玩得太过火，多伤人心。”韩灵有点替刘江抱不平。



    “哪能啊？我只是出门吃个素餐换换口味而已。天天糖醋排骨偶尔番茄鸡蛋才能营养均衡，不会厌食，你说对吧？”



    “你最好在外只吃素餐，别偷吃肉再消化不良，回来排骨也吃不着了～”



    “不会不会啦，你知道我很挑食的呢……”她玩着自己的头发，腿伸到了天上。一会她悠悠得问韩灵：



    “你知道女人如果出差在外，回家之前为什么要提前跟男人打声招呼嘛？”



    “不知道。为什么？”韩灵脑袋一连串问号。



    爱宁跟随“一二三四”的节奏两腿交替在空中蹬自行车。想了想满是沉重得说：“真希望你永远不知道是为什么。”



    “那你回来会不会给刘江提前打电话？”



    “不会。”



    “那是为啥？”



    “因为我不介意啊……”



    “那为何我要提前打电话呢？”



    “因为你介意啊……”



    “你说得什么乱七八糟的。”韩灵眯着眼睛把爱宁的腿从半空中掰下来。



    “我说得是爱情！”爱宁狡黠得笑了。



    “哼！你才不懂什么是爱情。”韩灵想起孙浩宝那天在病房的表白，居然满满的都是羡慕。校园的爱情，真踏实，真好。



    “唉～等你们都失恋的时候记得来听我的演唱会，指不定到时候我已经红遍大江南北，一票难求呢。来来，我提前在你脸上给你签个名……”说着她站起来追着韩灵跑。



    “去去，我代表敏敏给你一个大大的白眼……”两人打成一团。



    张桐过年的时间排得满满的。张妈妈一直催促他：“桐儿啊，你有时间多陪娇伊吃吃饭，两人出去玩玩旅旅行。你看你三天两头不着家，她每次来都问我你最近忙什么……我哪知道你忙什么.……公司的事多听听她父亲的建议，多多注意身体，你好好的成个家，把公司做好，你爸～也就安心了……”说着把一杯热牛奶塞到他手中。



    “妈.……我知道了.……”张桐看着母亲，低头双手交叉闭目养神。



    “妈，明天我得出去一趟，晚上回来。陈阿姨呢？”



    “又出去啊……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别飙车，别跟人起争执……”



    “妈，陈阿姨呢？”



    “陈阿姨请假回去了。明天娇伊说过来陪我逛街看看年货。你放心好了。”



    “嗯。”



    张桐订了早晨五点的闹钟。这种清晨夹杂露珠的细小冰渣，呼吸到喉咙里冰凉酸酸着刺痛。他点了根烟，缓缓上了高速。



    他计划着大概十点到灵儿家楼下。这个懒姑娘肯定还没起床。他会给她做好早饭，他还想偷偷看她睡着的样子。



    想着想着，他的思维被母亲一个个电话打断了：“桐儿啊，我们给你买了新年礼物还有衣服，你回来看看喜不喜欢，这两天可以退换的……”



    张桐闷闷答了声：“我知道了。”



    然后紧接着他看到微信出现两条未读信息。红色的熟悉标记是阻断他未来憧憬的冰山海啸，在生命的平静的长河里崩塌开来，形成一个个残缺的断层，剩下一条滴滴答答的小溪苟延残喘。



    他关了手机专心开车。过了一会又打开，点开了红色的按钮：



    “桐哥，公司年会总结我安排好了。你放心。”



    “还有，回来时候记得给妈妈买些阿胶，她有点贫血。你买的，她会比较开心。”



    “别着急，慢慢开车。”



    是娇伊。



    张桐接着点了一根烟，把手伸出窗外弹着烟灰。阳光暖暖的从他指缝溜走，他握紧了拳头想抓住一些东西，展开后依然什么都没有。他叹了口气，在手机屏幕上迅速打了两个字：



    谢谢！



    明明离灵儿越来越近了，他却感觉越来越遥远。



    韩灵选了两条白金项链。一个坠子是一把锁，锁中央透着一个闪闪的小钻，似乎是心脏。另一个是一把小钥匙。正好切合。她一眼就喜欢上了一个组合。然后她决定把钥匙给张桐，自己留下小锁。她的心房，永远只为他开放。



    到达车站的时候已经九点了，车站熙熙攘攘，韩灵提着行李箱迅速被吞噬在拥挤的洪流之中。挤上车的时候她给张桐发了微信：



    我今天准备去跟小哥哥约会。你在做什么？



    张桐看到她的信息迅速打开，然后挑了挑眉毛嘴角上扬一个小小的弧度：



    噢。那真好。我在公司干活，也顺便跟小姐姐聊天。



    发送成功后他心里暗暗咒骂着：死丫头。等我到了再好好收拾你。还约会，我让你明天后天大后天都下不了沙发！



    韩灵把手机塞回包里，戴上耳机听歌。心里默念着：陪小姐姐聊天？等我去捉奸，大卸八块切了你！



    两个人恨恨着心急火燎得向彼此的城市飞奔着。



    娇伊陪张母吃饭逛街后，迅速回了公司，她要在张桐回来之前把公司假期工作全部安排好。她眼看着张桐从刚毕业时的阳光明媚到现在的冷漠淡泊，她的心也跟着暗淡跟着疼。张父的嘱托和期望像闭着眼感受到的橙黄光印，每天早上醒来就**裸贴在眼前。他知道她爱张桐，他也知道，只有她才能保证公司安稳无虞。



    娇伊的父亲不止一次暗示过她：只有权利和财富才是这个世上最可靠的东西。可她总微微一笑：我认为最可靠的是家人是真情。等结了婚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我们都会很幸福。所以请父亲，千万千万不要破坏这种简单的幸福。



    既然女儿铁了心，父亲也只能尽全力去成全。



    他们都明白，在大环境面前，在这个物竞天择的宇宙，适者生存，每个人都很自私。而所有自私的成果，总是要别人去付出代价。



    关于儿女情长，从来都不值一提。



    张桐终于到了。他深深呼吸了一口来自这座海滨小城的新鲜空气。心里的结慢慢展开。他买完东西后迅速去了韩灵的公寓。



    闷闷的拍门声在整个楼层回响。震得楼顶的蜘蛛网也要垂落下来。



    张桐期待看到她刚起床时的惺忪的眼神，然后兴奋得像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问他：“你怎么来了？”然后他就会笑着把她抱回床上，轻轻在她耳边道：“听说你要去找小哥哥约会……”然后他会疯狂得亲吻她，直到她说她错了，她肯服软了，说再也不敢了。他才肯暂时放过她。



    可是他等了很久了，都没有人开门。



    她不在家……难道真的去约会了？还是出什么事了？他给她打了电话：“你在哪？”



    “在约会啊！”韩灵撅着嘴。



    “我问你话呢，你在哪？”张桐忍不住发了火。



    听到张桐那么凶，韩灵心里涌过一阵委屈。她淡淡得答：“我回徐州了。”



    说完便挂了电话。



    张桐呆呆在门口站了很久，他蹲了下来，曾经的那种强大的失落的无力感又席卷而来。他从前是不信命的，后来不知不觉不知何时已经被命运扼住了咽喉。他在夹缝中生存，如今似乎又被打回了原形。那是一种与生命抗争的挫败感。



    她今天回去怎么不告诉他？



    他多么希望早点见到她。



    她怎么就不明白？



    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姑娘永远都惹人注目，娇伊无意中也看到了韩灵。她长长的头发，简单素净的服装，雪白的脸上有学生的纯真又有社会的表情。没有丝毫焦躁和怨怼，她很执着，她在等人。而且是很重要的人。而作为女人对于爱情近乎相通的第六感，娇伊从她痴迷的眼神中得知：她等待的是她阔别已久的恋人。



    甚至，是她们共同的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