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安静了下来。



    一个俊美的男人在钢琴上一连串弹出了几个音。每一个音都掷地有声，余音袅袅。他身着蓝色西装，紧绷的轮廓倨傲得偶尔看一眼五线谱。曲子的哀伤跟整个氛围完全不搭，董建默默闭上眼睛安静享受，是《kisstherain》，很符合他的心情。



    很快，他内心的安静被打破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给老子嗨起来……”一个瘦高的男青年窜了出来，朝着台上的男人扔了一个酒瓶，酒瓶摇摇晃晃得砸在了钢琴上，钢琴发出不和谐的和弦声。酒瓶里残余的夜里也像泼墨一样洒在琴上，随着琴缝浸透下去，有些呜咽的声响。



    男人停下了手，右耳的耳钻很温柔得熠熠发光，他一点点认真处理好钢琴键上的液体，然后弯腰把酒瓶子捡了起来，掏出手帕擦干净，慢慢又放在五琴谱旁边，之后便若无其事的继续弹琴。众人在他的钢琴声中开始起哄，呐喊，跳舞。琴声和他越来越模糊，像消失了一般，董建冷眼旁观，摆好了酒。



    一曲完毕，他转头对董建微笑着，然后理直西服顺手拿起酒瓶站了起来。他信步走向刚才疯狂叫嚣的男青年，随着“哎呦”的一声鬼哭狼嚎，那人已经抱头蜷缩在地，额上的鲜血直流。他叫着喊：“谁打老子……”然后捂着头呲牙咧嘴的寻找凶手。



    男人面无表情的耸了耸肩，微笑着又照头抡了一下，磁性得声音分外悦耳：“你太吵了。”男青年彻底溃败在地，嘴里仍骂骂咧咧：“你敢打我……”



    “好吧，不打你。”说完，他棕色的皮鞋朝地上玩具松软的肚皮使劲踹去。男青年连连求饶，说以后再也不来了。他并不开心，把脚踩再她的脸上，像揉搓一只蚂蚁：“你不来喝酒，我怎么赚钱啊……”



    男青年哭着叫道：“大家尽兴玩，今晚我买单！服务员，刷卡……”



    “嗯。”男人很满意得点了点头。然后把酒瓶放在他脸旁，蹲下来替他擦擦血肉模糊的脸：“我家的酒瓶质量很好，上面还有我的指纹，你好好珍藏。”



    “是是是……”男青年痛苦地蜷缩着身体，努力挣扎着抱头鼠串，在地上来回翻滚！



    酒吧里的人对这种情形似乎见怪不怪，仍在跳舞狂欢。并没有因为水买单而格外哀伤或兴奋，刚刚发生的事情似乎一点都不影响他们的心情。他们像一群行尸走肉，在这个迷乱的空间释放自己的灵魂。



    男人打着响指来到了董建面前，



    “贱哥……人家现在是不是美美的……”七姐坐了下来，拉着吧台的长椅，双手托着下巴，做了一个可爱的表情。



    “嗯，很好看！”董建给他倒了酒。



    “你满意就好。”说着，他的细长大红指甲又要伸过来，被董建一个眼神冷冷杀了回去。



    “以后别那么冲动。”



    “我嘛，对他们一直都很凶，只对你温柔。”他舔了舔舌头。



    “我的意思是别伤了你的手，让保安扔出去就行。”



    “好的好的，你好疼我的～人家心理暖暖的～”



    “我们在大学城看的那块地怎么样了？价格谈好跟我说一声，该打理的关系你自己处理，我最近很忙。”



    “放心吧……保证办得稳稳的……”



    董建跟七姐碰了杯，他准备让自己放空下来好好陪灵儿。李纯曾经说他是唐什么宗，为了杨贵妃不思政务。人这一辈子要追求的东西很多，能不后悔就是最圆满的人生。前半生已经有了江山，后半生追逐爱情和家庭，没有什么不对。



    董建想他如果真的是唐什么宗，一定没他那么蠢。做人该放就放，他宁可不要皇位，也要和杨贵妃归隐山林，浪荡一生。



    可惜，还不知道他的杨贵妃愿不愿意。不过，这似乎也不太重要，他愿意就行。



    韩灵晚上窝在沙发里的时候，照旧来回翻着张桐的朋友圈，朋友圈有新的更新内容：



    我什么都不怕，我只怕我实现不了我的承诺，不能给你美好的生活，不能让你幸福。



    配图是一瓶酒，和一份咖啡。



    这是相爱十年里面肖然说得话，韩灵记得。



    韩灵眼睛里的雾越来越浓，她蒙着头开始呜咽。她恨他，恨自己。她曾经是那么理智和聪明的女子，现在却傻傻的为了一个人的一句话而不停得哭。这哪里还是她。



    可能，陷入爱情的女生，都会变成另一个人。让曾经的叱咤风云，面目全非。



    韩灵起身把垃圾桶里的项链捡了起来，又戴在了脖子上。以前是你一出现我就心动，



    现在是你一句话，我也心动。



    她把给张桐的信息删了写写了删，始终没有发出去。她为什么要主动，明明应该先说对不起的是他。



    在徐州某地方的漆黑办公桌上，张桐已经连续工作了十二个小时。他希望能快快增长自己的实力，与娇伊家庭相抗衡。睡不着的时候他就酗酒，喝了酒就想灵儿，疯狂地想。他没有给韩灵打电话，他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他觉得自己失败透顶，原来嘴上说与世界抗衡容易，做起来真的好难。



    轻柔得敲门声。



    “桐哥，这是这次宝石原料的企划单。”娇伊把一份一件双手放在办公桌上。



    张桐点头“嗯”了一声，接着问：“这次怎么成本比去年增加了百分之三十。”



    “厂家说人工服务费增加了，我父亲已经批准了。”



    “好。我知道了。”张桐喝了一口咖啡，看似云淡风轻。



    “你坐吧。”



    “桐哥，你最近看着好累。”她依然那么体贴，走过来替他捏了捏肩。他把她的手拿下来，把她拉到沙发上：“你过来，有些事情我想请你帮忙。”



    “有事你吩咐就行。”



    “娇伊……”张桐左思右想觉得这件事情的突破口就在娇伊，只要她松口，双方家庭问题都能迎刃而解，公司的话，他愿意让股给娇伊，反正，以后他失去的，他也一定会拿回来。



    “桐哥，你怎么了？”



    “娇伊，你知道我一直很喜欢你。”他握着她的手，有点不太自然。



    “桐哥……”她绯红了脸，这是过年期间她主动退出的回报吗？不管是不是，不管正面还是迂回，她都是内定的张太太。



    “可是我对你真的只是妹妹的喜欢，妹妹的疼爱。我真的希望你能幸福，拥有一个男人正常的宠爱。你能明白吗？”他说得很诚恳。



    她的笑容凝固了，有点冷漠的看着他。随即她换了一种无辜的表情：“桐哥，可是父亲临终前，要我们在一起的啊～”



    “我知道…可是，我有了喜欢的女生，那跟我们的亲情感觉是不一样的。我想跟她结婚，想跟她安安稳稳过日子……没有商场的尔虞我诈，不再那么孤独…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再说你也应该有你欣赏的男生，而不是每天都为我为妈妈奔走～”张桐想到韩灵的时候，总是会不自然流露出幸福的笑，他也真心希望娇伊幸福，她是个好女孩。



    娇伊强忍住心理的怒火，淡淡的笑了：“对不起……这些你从未说过……我和妈妈都以为……”



    张桐摇了摇头：“他们……也从未问过我想要什么生活……娇伊，你能懂的，对吗？”他的眼神炙热温柔，她配合得点了头：“那还是我去跟父母亲还咱们妈妈说一下吧，你不好开口。”她握紧了张桐的手，指甲在皮肤上刻出了月牙。



    “谢谢你！妹妹！我会把公司股份给你百分之五，算是以后你的嫁妆，我们永远都是一家人。”张桐没有想到会谈那么顺利，他从内心叫她妹妹，是内心的感动。



    “你说什么呢，桐哥，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她嘴里甜甜得笑着。她是一个大家闺秀，可她还是一个女人。一个女人为了别人家当牛做马辛苦工作，最后还要被退货，这可真够讽刺的。



    她上扬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