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的，她不能任性。



    两辆鲜亮的黑色轿车嚣张得在沈海高速的某个服务区停下。先下车得是七姐，他给董建开了门，棕色尖头皮鞋在门前打着节拍，然后两双炙热的眼睛四周环绕，最后紧紧定位在旁边缓缓推车门的女孩。



    女孩的脸上苍白如纸，低垂着脑袋朝他们点头微笑了一下，似乎在告诉他们一切都好，不用担心。董建心绉得疼了一下，他本来应该照顾她的，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别的男人照顾她，关于她，他只相信他自己，别人都不可以。



    也不配。



    可张桐已经走过去扶着韩灵，焦急得道：“你好点没？”



    “我没事。”她依然笑着，手不自觉得伏在肚子上，有些紧张得皱着眉头。她想告诉张桐孩子的事情，可是想想还是算了，等到见过他母亲再说吧。她希望让他家人以正常的平等的心态接受她，而不是所谓的以子上位，那种感觉很掉价。



    服务区的人不是很多，超市不是很大东西却很全，还有一些当地特产。旁边是餐厅和洗手间，韩灵吃不下东西只喝了一些热水。董建买了一些坚果水果山楂糕等零食塞在了她的座位上。七姐躲在远处抽烟，皮鞋踩烟头的时候旋转了半个圈，冷冷盯着韩灵和张桐，像是盯着自己的猎物一样，冷不丁就可能跑出来把他们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你朋友对你很好啊……”张桐语不言明着似乎无意提起。



    “嗯。”韩灵笑着看着他，张桐吃醋的时候眼神会游离，眼睛也不会看她，但是会用一些小动作来表达他的不满，或者干脆佯装潇洒得走掉，像小孩一样。



    “他们到徐州到底干什么去啊……别跟我说什么旅游……”



    “监督我啊……如果我被你欺负了我们就回去……再也不进你家门了。”身体舒服些，韩灵也开始开起了玩笑。



    “哼……”张桐把手里的水杯放在一边，有些不满的替韩灵调整了座椅，“你啊，就是欠收拾了……”接着他有些随意得问：



    “那个……瘦瘦的感觉有些娘的男生是谁？怎么感觉他一直阴森森的……”张桐指了指七姐。



    “七姐！董建的兄弟。”



    “那董建又是谁呢？”



    “你不应该好奇为什么叫七姐吗？”



    “我好奇那个董建？”他重复了一句。



    “他们就两个人……你说董建是谁？”韩灵调皮用手指画着张桐的手心，这个小动作可是跟爱宁学的。



    还蛮好玩的。



    “对啊，董建是谁？你说呢？”



    他手里的香烟来回搓捻着，有些深邃得问她。



    这个时候韩灵才感觉到身边的男人语气不对，他不是在简单得开玩笑或者是吃醋，他是以一种无形的怀疑甚至有些恐惧的眼神看着董建。这种眼神让韩灵不自觉得也紧张起来。



    “桐，他只是朋友，你别多想。”她依偎在他的肩膀上，试着以一种平和的语气向他解释。是朋友吗？不仅仅吧，韩灵觉得是亲人，不可或缺的亲人，可是却不能跟他说。



    “呵。”张桐嘴里划过一丝冷漠地笑，他发动了车子，声音随着风一直往后漂移：



    “你说是就是吧！”



    关于安全感这个问题。他很需要，韩灵也很需要。



    可是大家都没有，谁也无法给谁满满的安全。就像不够温热的月亮，再努力释放也于事无补。



    一路上安静得不像话，只有音乐里的人声在歇斯底里唱着，韩灵听出那是七姐的新歌：



    我也想要对你说一声永久



    可是你说不需要为彼此停留……



    哀伤的女声，七姐唱歌时一直是哀伤的女声，像一个受伤的青春年华的女孩，有着不属于这个年华的憔悴。



    快到家的时候张桐忽然有些阴郁得自言自语：“灵儿，我喜欢跟爱我的人在一起。可是……现在你真的还爱我吗？你很少主动给我打电话发微信，哪怕有事了我们吵架了也不会主动找我，我很喜欢每次去见你时你搂着我脖子吊在我身上给我的拥抱，而这次连拥抱都没有了……你可能会说我不能每天都陪你，我一直在为我们能一直在一起而努力啊，我的所有想法，你真的都感受不到吗？”



    他把车停在了路边，点了烟：



    “我很累，真的。”



    窗外的天空明显没有之前清晰了，空气也变得紧张和稀薄起来。徐州是重工业区，路上人明显多了起来，热闹的街市繁华的大厦，都跟她所属的海滨小城完全不一样。韩灵默默把身子倚在靠近车窗的沙发背上，其实她知道他们两个的问题在哪里，他们都不是主动愿意袒露心事的人，他们也都是骄傲和不肯低头的人，他们太像了，所以相处的也太累了。



    她到现在都还在想着他是怎么处理他和牡丹花的关系，也在思考他到底是怎么跟他母亲解释了她的存在。韩灵依然记得初见娇伊时对方的高贵和优雅，后来想想那个时候的娇伊应该猜到她和张桐的事情了吧，如果是普通女人，应该会过来把韩灵赶出去再骂一顿说什么勾引老公的话吧……可是娇伊呢？她只是很礼貌得告诉韩灵张总不在，还热情得想去送韩灵回家……



    能忍得住脾气，吞得下委屈的女人，



    不会简单。



    韩灵把头埋得更深了，她好累也好困。她努力把思绪全部打包扔进垃圾桶，不去想这些问题，只想好好跟张桐在一起好好保护孩子，就这样就好，不想过程，只要结果。这样感觉问题似乎都变得简单了很多，简单就好，纠缠也无用。说些甜蜜的话，然后让彼此都愉快。



    是的。



    甜蜜的话，甜蜜的话说者可能不用走心，只需要听着上心就可以了。



    不是吗？



    她想了想，温柔得转过身伏在张桐的胳膊上，轻声地道，像小猫呢喃：



    “桐，我是你的，一直都是。所以也请你不要再去多想好吗？”



    生活太累了，谁也不愿意再去纠结谁到底爱谁更多一些，就像不得其义的男生面对无理取闹的女孩，只要给她一个踏实的吻就好，就足够了。



    她用手指轻轻勾勒他的紧张僵硬的下巴，直到他的僵硬变得柔软，慢慢开始上扬。



    “嗯！”他终于满意得松了口气，“今晚你是跟我睡还是回家……”



    “回家吧。我还没有跟母亲讲。”



    “好，正好我也要去看看伯母……可能下次再见就要改口叫妈了……”他笑了笑，有些孩子的腼腆。



    “那……他们呢……”韩灵的意思是董建，她在想要不要请他们去家里吃个饭，应该如此的，可是张桐似乎不是很乐意。



    “管他们干啥……”



    “桐，远来是客……”



    “好吧好吧……看在我们即将办喜事的份上，吃饭……订房！”张桐不是很乐意得努了努嘴，顺口叫了声：“老婆……”



    “嗯？”



    “老婆……”他现在骄傲得歪着脑袋，他叫得底气十足，他准备明天宴会过后就去领证，领了证就办喜酒，夜长梦多，他要赶快把她领回家。



    韩灵的思绪有一刹那的恍惚，她想起董建在机场说得“老婆”，在餐厅说得“我要跟我老婆求婚……”，在娱乐园说得“那个老板娘，她是我老婆……”



    他的玩笑话一直在她耳畔回响，虽然只是玩笑话。……可是他似乎好久没有再开这种玩笑了，而她却走火入魔似的有些怀念。



    被人喜欢和照顾是会上瘾的。



    她也是喜欢跟爱自己的人在一起的人。



    她忘了，她跟张桐一样。



    他们是一样的人。



    “老婆……”张桐又郑重得叫了一遍。她是不是惊喜得傻了过去，都不会答应一下嘛？



    “噢……”韩灵呆呆得生硬回应了一声。



    “切……真不解风情……”张桐摆出一个算了算了的表情，把车灯打开，天已经开始黑了，他已经累的要直不起来腰了，胳膊是麻木的，踩刹车的腿也是麻木的，颈椎也跟着脑袋的转动来回“磕巴磕巴”得疼。



    “灵儿，等我们结婚后马上要个孩子好不好……”他试探着想婚后的事情，这样身体似乎会更轻松一些。在一起好几个月了，他在思忖着按理来说应该有动静了，从她说她要给她生女儿开始他就恨不得马上造出来个女儿陪他们玩……事与愿违，张桐想着韩灵是不是背着他那啥？他需要探探她的口风。



    “你真的喜欢孩子吗？”韩灵的眼睛突然亮起了光。



    “当然喽！”张桐鄙视得看着她，还要问嘛！老子已经为非作歹了好久了好吗？你以为我是那么不负责任的人啊……哼！



    “那就好。”说起孩子她就满心欢喜。韩灵放下心来，希望她给他的不会是惊吓。



    “好什么……那我们今晚就开始造吧……”这个意思很明显了，虽然不知道你从前搞了什么鬼，但是以后不许搞鬼！张桐很满意自己的推理逻辑！



    “不行的……”女孩羞红了脸。等明天见了他母亲，事情尘埃落定了，他也……不会再那么积极了吧……已经有了啊……”



    “为什么不行？”



    “已经有了啊……”她心里默默念叨着。接着她搪塞道：



    “今晚……我在家啊……你忘了……”



    “也是……”他无奈得耸了耸肩，“没关系，我们来日方长……”惯性邪恶得看着韩灵笑着，像一个饿狼看着一个弱小的羔羊。



    喵……甚是美味！



    他不禁舔了舔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