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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尘埃
    宴会安排在富丽堂皇的五星酒店,娇伊给每个人安排了休息室,张桐和韩灵在隔壁,自己和张母紧挨着,董建和七姐在他们楼上。



    当然,这种安排完全是她根据名单揣摩了张桐的心思,父亲曾跟她说过,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世上大部分一掷决生死的战争都是没有硝烟的,而最大的胜利是挑起别人的烟火,然后不费吹灰之力等待别人拱手相让。



    她太善良了,而适当的争取自己的幸福是应该的,这本来就是他们正常的人生规划,是她应得的,她没有什么错。



    错的是韩灵,是贪心的张桐!



    这么想着她把取来的项链和戒指都交给了张母,笑着说:“妈妈,您看这个款式如何?都是桐哥订的……”



    “好的很……很适合你啊……桐儿的审美真的越来越好了,我送你们的礼物还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呢……”张母笑开了花,直拉着娇伊的手跨在自己的胳膊上。



    “妈妈给得都是最好的!”娇伊把头歪在张母的肩膀上,甜甜道。



    “嘴真甜……哎,你父亲呢?怎么没见他……”



    “父亲说要把公司的股份转让合同办好,等我们订婚后,他就把他的那份作为嫁妆送给我和桐哥!”



    “哎呀,太贵重了!!亲家真是太客气了!!不过都是我们老人的心意,都希望你们过得幸福啊……”这份礼物张母喜欢的很,这才是这场婚姻最大的益处!



    “他说要我以后好好协助桐哥,他要退休了……”



    “等你们结了婚啊,我们都放心了!还有,你跟我说有个女孩一直纠缠桐儿,怎么样了?现在的女孩……真是没有教养!”



    “桐哥那么优秀,有人追很正常啊……妈妈放心吧,我们能处理好!”



    “嗯,有你在桐儿身边,我最放心!!…”她拍了拍娇伊的手,然后跟娇伊一起去找张桐。



    收购仪式在摄影机闪光灯不停地闪烁中顺利结束,张桐西装革履得出现在舞台上,跟旁边同样沉稳的中年男人握手,拍照。一举一动都彰显商人独特的精明气质,让韩灵眼前一亮。他真的不再是十年前那个男孩了,可她的记忆总还停留在从前,从前他们都是不谙世事纯粹得一塌糊涂的男孩女孩。



    可是现在,他们终于都长大了,从前,回不去了。



    韩灵看到张桐朝她有一瞬间调皮得笑了,然后继续换了副面孔应付身旁的男人。她报以同样的微笑然后开始四下查看。在庸俗的人群中寻找高贵的牡丹花从来不是什么难事,韩灵再见到娇伊似乎她跟从前不太一样了,她穿了露肩蕾丝裙,利索的短发盘了起来,一颦一笑显得格外温婉大方,淑女得体。娇伊似乎也在有意寻找她,四目对望的瞬间,她们彼此点头微笑,像是对待普通的陌生人,可是她们应该宴会上最熟悉的女人了吧,因为同一个男人。



    因为她们爱着同一个男人。



    这是最熟悉也最陌生甚至最致命的关系。



    七姐和董建坐在酒席上喝酒,七姐喝了不少,又穿了他粉色的西装和尖锐的高跟鞋,他顾不得仪态又直接翘起了二郎腿,斜着嘴角问董建:“贱哥,你真的舍得吗?”



    董建看着远处愣愣站着的韩灵,她今天真漂亮,瀑布长发直垂到腰间,难得化了精致的淡妆,长长的水晶耳坠刚好碰到锁骨,毛绒绒的复古旗袍勾勒出她的好身材,一览无余。她在那抱着自己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台上的男人,多余的不安也被遮暇膏遮在了皮肤下面,董建把头转过来自顾自道:“不舍得又怎样呢?”



    “拱手让人可不是我们的风格啊……”



    “你还小……不懂……”他有些哀伤,自己倒了酒喝了起来。



    七姐顺手拿过来两瓶红酒,开了盖直接对嘴吹:



    “有什么不懂呢?直接抢过来扔回家不就得了!”他打了个嗝有些不耐烦得笑,他印象中的贱哥对女人从不手软,也不会认输,不拿下不罢休。可是现在为何变得那么懦弱呢?难道是因为跟李纯失败的婚姻?



    不至于吧……虽说是失败,可是他意愿的啊!



    “以前我以为只要我喜欢就可以,后来发现不是这样的。韩灵教会了我,喜欢一个人,是希望他过得好!因为想让他过得好,所以她才傻傻忍住自己多年的相思选择不打扰……她能做得到,我想我也可以!只要她过得好,就好!”他顺着韩灵的目光看着台上的男人,幼稚自私,却又多了一份稳重,他以后会给韩灵幸福吧……



    应该会吧,如果不会,他一定会把她抢过来!!



    他不由攥紧了拳头。



    “行吧……”七姐把内心的冲动慢慢埋在了心底,那是可望不可及的女孩,他只能远观和守候,或者也像董建一样,守她一生,护她一世安好。



    为她,都值得!



    屋子里的灯慢慢暗了下去,不一会众人抬头发现一场盛大的流星雨,一颗一颗应接不暇,像在追寻一种遥远的梦,快速出现又慌张消失,留下一丝梦幻的光,指引人的心思也跟着去了远方。舞台背景是深邃的夜空,海浪轻拍打着沙滩,沙滩上出现一个婀娜高贵的少女,少女微笑着向大家鞠躬,缓缓道:“借着公司的收购仪式,我和桐哥宣布一件私事,这件事情因为父亲的去世而搁浅很久,现在……”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



    “现在请妈妈上台说明!!”她把目光略过张桐期待的赞许的眼神,直接望向了即将登台的张母。



    台下的韩灵董建和七姐都有些不解得望着张桐,张桐第一次开始觉得不由自己的惊慌失措,难道母亲知道韩灵的事情了?还是娇伊说服了母亲?还是……



    事件在往脱于他掌控的方向发展,他商业上塑造得冷静瞬间崩塌,只剩盲目得望着沸腾的人群。



    他看着母亲微笑的脸,那是突然被扭曲了放大的脸,让他无能为力、不知所措。



    张母雍容华贵得站在了娇伊旁边,笑着道:



    “娇伊啊,一直都是我们内定的儿媳妇,从小跟桐儿长大,我也一直把她自己亲女儿待!现在他们都老大不小了,是时候成一个家了,今天我在这里把我订婚时泰米尔红宝石郑重交给我的儿媳妇郑娇伊,希望她能和桐儿百年好合,幸福美满!”说着,她把一个小礼盒放在娇伊的手心……



    台下惊呼声,掌声绵延。无数眼睛像一把吧热烈的燃烧的火焰,向张桐砸来,把他的身体点燃,瞬间化为了灰烬。



    “桐儿~快上来!!你给娇伊订的项链和戒指已经送来了!”张母在掌声中呼喊张桐的名字!



    一阵极速的眩晕感让韩灵差点倒在了地上,七姐冷冷得望着台上的人,身体不受控制得开始颤抖,董建拉着他让他别冲动,然后拼命剥开拥挤的人群找寻韩灵的身影,灵儿呢……灵儿呢,这个时候她会去哪…



    一阵阵不详的预感扑面而来,让董建不由自主得打冷颤。



    聚光灯已经打在张桐的身上,可他像瞬间失了魂魄的木偶一样动弹不得!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到底哪里出错了??他脑袋里像一团乱麻,他在无声的世界里看着台上的母亲,娇笑的娇伊,沸腾的人群……灵儿呢……灵儿呢……不对,他要公开的妻子是灵儿……



    不是娇伊!



    他开始四下慌张着寻找韩灵……



    “桐儿……”张母看他失了神,在舞台上叫他!在这么重要的场合,他的一举一动都可能引起公司的灾难,他在干什么?



    张桐身边的助理利索得截住了他漫无目的的找寻:“总经理,请您上台……”



    “走开!”



    “总经理!”



    “我让你走开!”



    “总经理!”助理弯腰恭请他,然后在他耳边轻轻道:“郑董可是看着的!”



    张桐的脚步停了下来,他冷冷得推开了助理,然后驻足,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举步维艰。他好像看见韩灵了,透过拥挤的人群。她一个人窝在大厅出口的角落里,脸色苍白如纸,她把额头埋在膝盖里,紧紧得抱着自己的颤抖得身体……对视的瞬间,她好像没有哭……她只是用一种绝望的,无神的,灰暗的眼神望着他,没有怨恨也没有期待……只是平静……如死水的平静……就好像是突然被人挖了双眼,行走在悬崖边的洋娃娃,她知道在在往前是万丈深渊,可是她已经心不由己,她开始微笑,然后闭着眼睛纵身一跃…



    触不可及。



    张桐挣扎着想去拉住她,却被热情的人群拥上了舞台,他透过流星穿过的光的缝隙看着韩灵的眼睛,那种黑暗里无尽的幽深他一辈子也忘不了。他想去拯救去挽回,却无能为力,强大的无能为力。



    一个熟悉的身影挡住了他最后的视线,像最后一根救命的绳索被人硬生生砍断。董建已经来到了韩灵身边,蹲在他她身旁轻轻拍她的背,他看到她靠在他肩头哭泣……



    无声的哭泣……



    有一滴温热的液体从张桐眼中滑出来。



    “桐儿,发什么呆……快点求婚啊……”张母拽着张桐的衣服,把戒指放在他手心。



    “妈……”他有些哽咽。



    张母看着他的表情忽然温暖得抱住了他,在他耳边轻轻说:“订婚后,郑董的股份就是你的了!这是唯一的机会……孩子……”



    她知道他不愿意,可是她也没有办法。



    这句话像魔咒一样困住了张桐的思维。那一瞬间他终于明白,不论他怎么挣扎,他仍然是不自由的,血脉里的不自由,与生俱来的不自由。他不能拿所有的身家性命去赌一份爱情,他亦不能不顾家族的企业去换一份所谓的自由。他很想,可是他不能,因为他不是自己的,他是公司的总经理是张母的儿子是父亲的希望……甚至,他马上要成为别人的未婚夫……



    而这些都跟爱情跟自己跟韩灵跟自由无关!



    至于韩灵的男盆友……



    多么脆弱渺小的称呼啊……



    不堪一击!



    就像沙滩上的一粒尘埃,只需要风轻轻一吹,即刻灰飞烟灭,都无需费力!



    他输了!



    一败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