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边没有了声音，半晌，才传过来郝莱不满的声音：



    “是我没有把这件事情说的很清楚，还是因为你在开玩笑？为什么你提出的提议都像是没有经过脑子一般没有任何的参考意义？”



    听到这句话，安流气地差点就要把手机砸到地上。



    她是真的没想到，现在春节在家时，都还要受郝莱的气。



    忍住怒气，安流尽量情绪稳定地说：“既然是你和你爸爸一起出去吃饭，为什么不听听你爸的意见呢？”



    “因为我爸把这件事情全权交给我负责了。”



    安流一把捂住了脸，郝莱爸爸肯定不知道，他这是把这么难的一件事交给我了啊？



    安流知道，如果不能给一个好的意见的话，这个电话是没法挂下了，于是她思考了一阵，认真地说：“要不，你们就去家常菜馆吧。现在有很多家常菜馆——川菜馆啊，粤菜馆什么的，店面很大，人也很少。我记得乐松那里有一家清真菜馆，味道不错，人也不多。就是价格稍微有点高。但既然是你们父子吃饭，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电话这头的郝莱摸了摸下巴，认真考虑了一下安流的意见。不得不说，他很喜欢这个提案。



    今天是周四，他的菜谱上是没有猪肉的。是因为这个原因，江安流才推荐清真菜馆的吗？



    不愧是江安流，考虑的还真周到呢。郝莱在心里赞许安流，同时感叹着自己交朋友的眼光真不错。



    “这个提议不错。把那家店的店名和地址发给我吧。”



    “ok。”安流一边说一边退出了通话界面。打开点评软件，把店名和地址分享给郝莱。做完这一切之后，安流才猛地意识到：



    等等？刚刚郝莱连句谢谢都没和我说吗？我这是又给他免费打工了吗？



    想到这里，安流不爽地冲着电话发翻了个白眼。同时在心里感叹科技真是发展的太快了，大过年的还能被远在千里之外的郝莱气到。



    放下电话，安流回到房间里，迎面而来的是来自堂哥和姑妈的八卦打击。



    “安流啊，刚刚你在和谁打电话呢？”堂哥不怀好意地笑嘻嘻地说。



    “啊，我朋友。让我给他推荐个餐厅吃饭。”安流坐回沙发，耸耸肩膀，随意地说。



    “是个男生吧？”堂哥有些看热闹的说。每年他都是被催婚的主角，现在终于轮到他来给安流一些压力了。



    “嗯呢。”安流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茶。



    “男朋友啊？”姑妈假装不经意地问。



    “噗！”



    安流一口茶喷了出来。



    堂哥默默地拿出了卫生纸，递到安流面前。



    “姑妈！你在说什么呢？”安流慌张地擦着嘴，和被茶水弄脏的茶几。



    “姑妈也是替你着急啊。你都多大了，还每隔着落呢？你可得抓紧时间了啊，等你毕业，想找个学历合适的可就难了。”



    “哎呀，我爸妈都不着急，你们着急什么呀？”安流慌张地把目光转到一旁。脑子里却开始盘算着，和郝莱谈恋爱会是种什么感觉。



    大概就是，每天都在生气吧。哈哈哈。虽然好像是有些悲惨，可是安流却奇怪的有些期待。



    脑子里小剧场上演了半天，安流猛地摇了摇头。



    还是不要去幻想，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了。



    --



    按照安流给的地址，郝莱和他的爸爸一起来到了那家清真菜馆。果然，虽然是在过年的时间里，这里的人也不多，符合郝莱不喜欢很多人的要求。环境也不错，像是两个人男人要谈事儿的时候会来的地方。



    郝莱仔细挑选了一个座位，父子二人面对面坐下。服务生递上了菜谱。



    “你来点吧。点些你喜欢吃的。”郝莱的爸爸把菜谱递给了郝莱。



    我喜欢吃的？郝莱显然是没有办法完成这个指令，第一选择，当然是再次使用江安流这么一个工具。



    --



    又到了一年一度，安流最讨厌的【和老家亲戚一起吃饭】的环节了。



    虽然桌子上的菜很多很丰盛，但是吃饭的气氛却很糟糕。



    明明是大过年的，明明大家都应该欢声笑语，可是每次姑妈敬完了酒以后，就会叹气一声，摆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叔叔和爸爸都只能放下筷子，等着姑妈说些什么。然后姑妈开始抹眼泪，奶奶也开始难过，其他所有人都开始沉默，愉快的饭局莫名其妙就变成这样尴尬的场景。



    到底为什么要哭呢？安流永远都想不通这样的问题。她只知道，在所有人都沉默的时候，自己就一点胃口都没有了。不仅没有胃口，心情也会变得非常糟糕。



    现在又是这样。姑妈看着大家，然后开始叹气，说了些有的没的，就开始哭。



    奶奶安慰着姑妈，安慰了没两句，也开始跟着哭。



    叔叔和爸爸都不再说话，剩下所有人也都闭上了嘴，连夹菜都变得小心翼翼的，生怕弄出点什么声响，打扰到姑妈和奶奶的伤春悲秋。



    这种时刻下，安流觉得自己，就像是这个家的局外人。



    突如其来的电话，打断了安流。



    居然是郝莱？打得还是视频电话？



    “我同学有事儿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一下。”安流拿起电话，不顾礼貌问题，赶快走出门去。



    虽然知道郝莱可能又要问一些无聊的问题，但是……也还是感谢他拯救自己于危难之中吧。



    “怎么了？”



    “我们现在已经到了清真菜馆了。你来帮我点菜吧。”



    说着，郝莱把摄像头调到后置镜头，对准了菜谱。



    安流叹了口气。



    “你爸爸在吗？为什么不能让你爸爸来点菜呢？”



    “在的。”说完，郝莱便把相机镜头转向了坐在他对面的爸爸。



    “你好。”郝莱爸爸有礼貌地说。



    “额，额，叔叔你好。”突然看到郝莱爸爸地脸，安流吓了一跳，也不敢再说些冒犯的话，赶快说，“叔叔你点一些你喜欢吃的吧。”



    “不了。郝莱让你点菜，你就点吧。辛苦你了。”郝莱爸爸温柔地笑着。



    “好吧……”安流捂住了脸。大过年的，这都什么事儿啊……



    --



    按照郝莱的习惯，安流点了菜。



    “今天是周四，我知道你菜谱上没有猪肉。蔬菜的话，先点一个芹菜炒花生吧。你不是周四吃芹菜的吗？周四还有酸辣土豆丝……他们家好像没有这个菜？你问问服务生可不可以做。不能做的话你就点土豆片吧。他们家土豆片也蛮好吃。肉菜的话他们家羊肉很好吃。这个洋葱炒羊肉应该可以。再点一个的汤话，这个你这个平常要喝什么就喝什么吧，他们家什么都有。”



    听着电话里的女生熟练地点菜，和挑剔的郝莱一直赞同的点头的样子，郝莱的爸爸有些惊讶。他知道自己的儿子对吃饭这件事情很挑剔，但没想到郝莱对这个女生的安排却是百分百的赞同。



    等到郝莱放下电话，叫来服务生点完了菜以后，郝莱爸爸忍不住这样问：



    “刚才和你打电话的女生，是之前住在我们家里的那个女生吗？”



    “是的。她的名字是江安流。”



    “你和她……关系很好吗？”郝莱爸爸纠结了半天，才这样问出来。



    “是的。我们是很好的朋友。”



    郝莱的爸爸其实想问的是，郝莱是不是喜欢这个女生。郝莱都快25岁了，虽然知道他这样的性格很难找到女朋友，但作为郝莱的父亲，还是要关心一下郝莱的个人问题的。



    “看起来，你好像很听她的话。”



    郝莱看着自己的爸爸，表情变得有些严肃。



    “我并不是听她的话。只是江安流的安排让我可以接受，我才表现得看起来像听她的话。”



    听完郝莱的话，郝莱的爸爸有点尴尬。两个人不再对话，开始面对面玩起了手机。



    菜很快就端了上来。郝莱和郝莱的爸爸开始吃饭。



    郝莱的爸爸其实一直很想问问，郝莱到底是怎么看待，自己离婚这件事情。



    但似乎，这个问题，在顺利的问出来之前，就发生了让他难以控制的事情。



    --



    打完电话以后，安流还是不想回房间。站在门口又玩了十分钟的手机，估摸着里面的饭局应该结束了，安流才又回到了房间。



    房间里面是已经吃完了饭的大家。



    安流在客厅里坐了下来。开始玩手机。



    脑子里面想着很多事情，但主要还是郝莱。她有点欣慰，上次去郝莱家里的时候，感觉他和他爸爸关系好像不是那么融洽。现在看来，两个人已经一起出去吃饭了，那看来是关系有缓和啊？



    希望郝莱爸爸可以更加坦诚一点吧。明明是很关心郝莱的，但为什么不说呢？



    不过郝莱也太过分了，和他爸爸一起去吃饭，干嘛一直要问我意见啊。把我一个外人插入进来，搞得我有点难以做人啊？



    安流叹着气。



    --



    在老家的第一天晚上，安流一家三口睡在安流的叔叔家，因为叔叔家靠着外面的街道，过亮的环境和吵闹的街道让安流一家三口都睡得很难受。



    等到第二天晚上的时候，安流一家在姑妈家里住。陌生的床，诡异的环境，让安流有些辗转反侧。



    他们这么多年都不回老家过年，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老家没有家里住的舒服。



    今年回来主要是因为安流的奶奶，原来她都是跟着安流家里过年的，今年却选择留在老家。所以安流他们家今年也只能住在老家。



    但安流不喜欢住在这里。姑妈的房间，有着诡异的陈旧。明明姑妈和姑爸的收入都不错，可是他们总是把钱存起来，不投入在改善生活上。



    这让安流现在，只能睡在窗台上。所谓的床，也只是窗台上加了一层床垫。



    唉。安流是真的不喜欢老家。



    躺在床上，安流心里面很乱。现在也才八点左右，可是她早早地上了床。



    她不想在过年这么好的时候摆出一副不满意的样子，但是强忍着情感摆出笑脸，对她来说也实在是太累了。



    手机响了起来。不知为何，虽然还没拿起来看，但安流下意识地觉得，这就是郝莱的电话。



    拿起手机，果然。



    “又怎么啦？你不会在家还要问我用什么品牌的牙膏这种问题吧？”安流接起了电话，有些打趣地说。



    “请问是江安流同学吗？”



    电话对面是一个沉稳的男人声音。



    这、这不是郝莱的爸爸吗？



    安流猛地坐起身来：“叔……叔叔，叔叔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是你。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吗？”



    “那个……虽然有些唐突，可以请你……来我们家里一下吗？机票路费什么的，我都会全程负责的。郝莱现在的状态很不好，请你一定要过来。”



    “哈？？？？？”



    安流在这个时刻，突然觉得，也许郝莱并不是他们家里，最奇怪的那一个。



    --



    自从上次，毫无道理的和李梨吵架之后，定泽就再也没有联系过李梨。



    所以现在，站在火车站里，只背着一个书包，里面放着几件衣服和洗漱用品。



    定泽有些慌张，他意识到，自己真的太冲动了。



    本来以为自己是越想越气，所以才买了这张火车票，在寒假里，还是在快过年的时候，来到了这个，他从来没来过的城市。



    别说没来过这个城市，这个省份，甚至是这一片地区，他都从来没有来过。



    和郝莱一样，他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北方人。本科这么多年，也从来没想过要去南方玩一次。



    就当是旅游了。定泽这样安慰着自己，却逃不过一个“大冬天来南方玩干什么？”这样一个严肃的问题。



    诚实地面对自己的内心吧，他就是，想来找李梨。



    想见到她，虽然不知道见了面要说什么。



    要问她是不是被于乐阳骗了？想告诉她不要在他不在场的时候和别的男生在一起？想告诉她自己很想她，虽然只是放假了这么一段时间？



    但要鼓起勇气告诉她，自己到了这个城市这件事，也不太容易。



    会不会吓到她？会不会被她觉得自己像个变态。



    唉，不用她觉得，定泽现在都觉得自己的行为，像个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