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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录:毁绝色
    赵重幻跟李寺丞借了点纸张将自己亲验的发现记录在案,以备查实。



    大理寺一行人自再去寻死者十姨娘的婢女详细问讯其人生前诸事。



    李寺丞本想与赵重幻私下交流一番察勘心得,可是那位巍巍玉山贵公子似乎有心换个观摩学习之对象,对赵重幻亦步亦趋,她到哪,他随哪。



    而李寺丞只要一碰及对方看似浅笑若东风的瞳眸,后背就莫名忍不禁一个激灵,彷若瞬间裹了二月倒春寒的冷意,嗖嗖的,对赵重幻便什么私聊的情绪也不敢生了。



    不过,他冷眼旁观了半天,心里自然也是一肚子八卦。



    他委实琢磨不透,这么位连眉目间都隐着高门豪族光华的矜贵公子如何会跟赵重幻这样貌不惊人又地位低微的小差役牵扯上关系的?



    明明一位是天上云中朗朗月,一位是地下壤里离离草,怎么瞧也都是八杆子打不到的关系。可如今却是月随草有荫,形影不离得教人咋舌。



    那厢。



    赵重幻自是不在意李寺丞一眉眼的八卦官司,她径自来到了七里荷塘的水台处。



    谢长怀走在她身侧,目光清湛,不惊不扰。



    赵重幻也顾不得提醒他要保持身份之别,想来她即使提醒了,他大抵也一笑置之。



    沿着荷塘边的畅风阁她四下梭巡,既然贾子敬有可能在此处遇鬼,那么她期望能发现点不寻常的蛛丝马迹。



    二人相携步行了半程,来到朝阳处的一片春柳依依下。



    她仰头极目望向瓦蓝的天空,青云的影子落于南高峰翠碧的山体之上,衬出明灭幽暗、深绿浅青的层次。



    而近处,春光若千华曈曈,温和抚慰西湖小筑的万事万物,辉映着昨夜一场夜雨的潮湿滋润,叶上露如珠,地上虫唧唧。



    春风和寂,惠畅明霞。



    她微微轻吁口气,赞叹春色如许。



    默了须臾,她不言,他不语。



    “你信这世上有鬼吗?”她突然抬眸望着身边人雅致入骨的俊美眉眼,低低问道。



    “子不言怪力乱神!”谢长怀伸手替她撩过垂荡得肆无忌惮的柳枝条,他澹然道,“疑心生暗鬼,鬼只在人心!”



    赵重幻望入他深潭眸中,心里莫可名状地欢喜起来——原来他也不信!



    看她骤然眉眼弯弯,目似晴光,他笑:“怎么?你也不信是吧!”他语气中满载通透。



    她垂眸而笑。



    即使她是修道之人,也是以见心悟性为要,怪力乱神,仅仅是心之魔事,与外力无干。



    “既然我们都觉得世上无鬼,那贾子敬所遇就是人为,而但凡人为,就像你说的,必有端倪。”她目光放于远处,沉思道,“只是我们还没找到这端倪!”



    “慢慢来,不必急于一时!”他朗润的声音娓娓若珠玉落盘,恁是比耳际的莺鸟恰恰还要婉转。



    “如今要先厘清暗中之手的目的为何!不会有人如此有兴致只为演一出鬼怪唬人的话本子来给贾衙内的纨绔生活助兴吧?贾府里必定有一只手在操控这件事!”



    他精致的眉眼好看得紧,言语间那里有彤光明媚,春水潺湲,如画入目。



    看着这般悦目的脸,再听他一番有理的话,她浅浅一笑,颔首以应,与她所思一致。顿了片刻,她还是将歌儿所言如实相告。



    “哦?”谢长怀微微讶异地看着她,“看来那叫诗儿的婢女失踪另有底细!”他缓缓沉吟道,“照歌儿的说法,那位诗儿姑娘与十姨娘的关联可能就是很有几分姿色,否则断不会引得贾子敬父子如此动心!”



    “可惜,一位失踪,一位遭人毁容,皆瞧不出真容!”赵重幻遗憾道,“我觉得凶手大概是恨毒了十姨娘才毁去对方容貌——”



    说到此处,她似想到什么般顿了一下,藏着无限星辰点染的眸子骤地一亮,瓷白的小手遽然一把扯住谢长怀的绯衣阔袖。



    她轻摇他袖子,有些兴奋道:“你觉得有没有这个可能,有人会不会故意不想我们了解此二女的样子,起码这位十姨娘,对方说不定就不愿我们知道她的样子!”



    他垂眸睨了眼她轻扯他袖子的动作,眸色似梨月溶溶,清澈明亮,饱满而柔软。



    他一动不动,任她继续这无意识的兴奋动作。



    “可是又说不通!”赵重幻纤细的手依旧没有松开他,甚至还揪着袖角卷了卷。



    她蹙眉细思,眸底光若珠藏,从他好看的眉眼间转到一侧枝叶划碎的光影里。



    “不管是此女无头时,还是唯有一颗头颅被发现时,大家都是很快就认出了她!毁不毁去容貌也无所谓呀!只是可惜了一张绝色容颜!”



    他凝着她,目邃而切骨,似要望穿她的假面,用视线去轻抚底下她清丽绝然的模样。



    其实,在他的眼中,“绝色”二字只有一个定义:那便是她!



    赵重幻很快松开他的衣袖,折了根柳枝条,蹲下在松软的土地上信手画了起来。



    “十姨娘案与诗儿失踪如果有关联,那么时间线索就要向前移几乎一年——”她划下一条,“然后便是……”



    她正要分析,突然一阵奇怪的“咕噜”声莫名传来,教她蓦地怔愣了下。



    “你一早到现在可曾用膳?”谢长怀微微失笑,心疼地拉她起身。



    赵重幻下意识随着他手站起来,恍惚地开始回忆今日到现在她自己吃饭否?



    “吃饭?”



    她望着他关切的神情,眸色微微羞窘,抬手挠了下自己娇巧的耳朵,“好像吃了吧?吃了吗?吃了什么?好像是素饼吧?哦,不对,那是前日吃的!”她苦思又自问,片刻,放弃了,老老实实道,“记不得了!”



    听她一通不知所云,最后结论就是不记得自己吃过否,委实让谢长怀又好气又好笑。



    “就是修道也得餐风饮露,总不可饿着肚子吧!”他忍俊不禁地抬手点点她额,她的身高正巧到他肩头,如此动作实在方便得紧。



    赵重幻窘笑。



    谢长怀接过她手上的柳枝,一把丢到一旁树丛中,拉了她的腕子便走:“去看看平章大人府上有甚美味佳肴可以填饱我们小差爷的五脏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