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南高峰往大理寺的路上,一辆由两匹枣红骏马拉着的华贵马车逶迤而来。车驾上坐了一个青衣小厮并两位黑衣随扈。
贾子贤好奇兴奋地撩着碧绸车帘往外看,时不时还叽叽喳喳说道一番。
离上次出门已经快两月余,他大部分时间都是躺在榻上发呆,这几日终于恢复不少,可还是错过香会日最热闹的时光。
适才他是软磨硬泡甚至不惜以不吃药相要挟才获得母亲点头,昌邑夫人最终惟有拨了最信任的护院陪着爱子出来。
赵重幻想起在东院的晴芳阁外,昌邑夫人上下左右打量着她足有半柱香的时辰,那警惕又无奈的神色,教她都心里也生出一丝唏嘘。
这平章府中的贵妇们对稚子倒是颇有几分爱怜疼惜之心,一如留郡夫人待贾子敬的心力尽付。
可惜,一个高门大户里,单有母亲的教养,却缺失父亲正直果敢的榜样作用,显然养出来的公子们十之**皆逃不出纨绔绮襦之辈。
所幸贾家这仅有的两位孙辈还没有走太偏,孺子尚可教化尔!
“小公子到底所患何疾?怎地久治不愈?”赵重幻佯装不懂,低低问随行的阿巧。
阿巧闻言忍不住喟叹:“大夫们也说不清!有的说是陈垢积滞,有的说是顽痰瘀血郁积而成,但是一回回用药却不见好!总是看起来似恢复些了,可不出一两个月就又发作!我们公子还这么小便要受这般苦楚,着实可怜!”
“好啦,阿巧!你啰嗦甚!我不是没事嘛!”
小绿柱子生怕赵重幻忌惮他的怪疾又不带他抓鬼。
赵重幻眸色沉敛,定定地注视着小娃有些别扭且防备的神色,默了须臾然后道:“小公子可愿给在下切一下脉?”
贾子贤顿时奇异万分:“你还懂岐黄之术?”
“略通!”
“那你给我切切,那些个老大夫都老掉牙了,每次啰啰嗦嗦说一大通,皆是废话连篇的!连宫里的邱老头儿也是!真不知他们是如何混的?莫非还怪我没生个能让他们看得好的病不成?一群老头,看不好病居然也没被人打死!”小娃忿忿道。
赵重幻与阿巧不由失笑。
“我们小公子是被那些个老大夫们给逼疯了!”阿巧笑道。
赵重幻探手握住贾子贤粗滚滚的小胳膊,那胳膊皙白细腻,若净水藕段一般。
“丑八怪,你怎么手长得挺好看的,脸为何这般丑?”小娃老实切脉,一张嘴却不闲。
赵重幻细细号着小娃的脉象,信口道:“在下自小孤儿,没见过亲爹娘,委实不知他们造我时是如何偷工减料的!待哪日有机会遇见他们,我一定好好问了再来答你!”
“你没爹没娘啊?”
小娃顿生同情,阿巧也是一脸惋惜。
赵重幻远山眉微挑,不经意地点头。
“那我以后不欺负你了!也不叫你丑八怪了!”贾子贤马上改邪归正深明大义起来。
赵重幻垂眸一笑:“那在下谢过小公子了!”
“你叫甚?要不我也唤你赵小哥吧!”贾子贤想到留郡夫人对其的称呼。
“在下赵重幻!至于如何叫,小公子顺口就好!不过就是一个称呼而已!”
“不,我要正经唤你赵小哥,万一谁敢再叫你丑八怪,我就让我阿翁把他关到大牢里去!”
好好好,您公子哥高兴便好!整个大宋朝谁人不知你阿翁的威名!赵重幻心里嘀咕。
她静静微笑着为小娃诊看了大半柱香的时辰,又详问了一些日常发病症状与起居饮食习惯后,她眉尖微蹙,心里不由衍出了几分奇异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