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她是来了临安府,大隐于市,果然很聪明!
赵重幻正盯着贾子敬,自然没空闲去顾及到木鸿声不寻常的视线,惟有她身后的谢长怀,却看得清楚,不动声色地冷冷眄了对方一眼。
木鸿声目光与他恰逢,眉梢微挑,唇角斜斜地露出几许阴郁的冷鸷来。
一位高门贵公子,手无三两力,摆出这番姿态倒是有点意思!他心中冷笑道。
而听到贾子敬口口声声唤自己的名字,赵重幻下意识回眸看了看刚敛起神情的谢长怀,而一侧文师叔也正担忧地望着她。
她确是未曾料到,今日一天殚精竭虑所查之事,最后是以一把火的方式在一干权贵的众目昭彰下给暴露出来。
但是既然走到这一步,她怎么也要将案子厘清,方能对得起死去的三位姑娘,还有大理寺义房中躺着的陌生女子。
“没事,你且去,有我在此!”谢长怀凑近她耳际道。
她定了定心,没有回望他,只眸光落在脚边麻布中所躺的诗儿身上,神色轻凛,微微颔首。
其他诸人听得贾子敬一言,则都霍地将目光齐齐聚到这其貌不扬的丑怪少年身上,连贾似道都阴沉沉地盯着她,满眼尖刺一般的犀利。
甚至远处的荣王妃亦偏头对荣王低语了几句,二人便向此处靠近了些,急得一干侍卫想拦又不敢拦。
今夜这平章府的颜面是被一把火、三个死去的少女和一个纨绔公子给彻底败祸开了。
“赵重幻你过来——”
贾子敬的剑依旧横亘在他亲爹的脖颈上,大喝一声,情急间手上都抖了抖,似一不小心就能将贾安脖颈侧的动脉给割破般。
“衙内小心啊——”廖莹中离得近,看得心惊肉跳地叫出声。
围在他身边的侍卫窥着他的神**动也不敢动,情势一时僵持着。
“滚滚滚!你们这些门下走狗管得着我贾府的家事吗?”
贾子敬憎恶地呼喝完,又仰头焦灼地嚷嚷,“赵重幻,你不是答应我给诗儿伸冤,你是不是怕了?别怕,要杀要剐,有本衙内给你垫着,也轮不到你——”
看客们悄悄互视一眼,隐秘地交流了下各自眼底潜藏的激动与诧异。
看来这向来浮浪的贾衙内是真破釜沉舟了,如今就端看平章大人如何出真章应付了。
赵重幻情知不能再回避,于是深吸一口气走了出来。
何岩叟见此也忍不住跟着往前几步,赵重幻不意他会随着自己一起出来,不由偏眸睇了对方一眼。
何岩叟抬手拍拍她肩头,神色亲和。
人人都知道白天他大理寺来平章府查过案,若是单让一个小差役担此分析案情的重任,他堂堂三品大员的脸面过了今夜也就全埋入南高峰的参差嶙峋之中了。
诸人见何岩叟如何姿态,又思及之前第一位少女被抬出后,他口中所招呼的“赵小哥”三个字,自然明白这位少年与大理寺卿还颇有渊源。
赵重幻走过去,并未直接劝导贾子敬先放开威胁其父的那柄长剑,而是将抖抖缩缩站在人群边上的阿陶叫过来,附耳与他说了几句,阿陶点点头,便用力挤出人群,衔命而去。
“小人是钱塘县署的差役,今日承蒙衙内所托,在大理寺卿何大人的允许下查访一桩旧案——”
赵重幻先对着何岩叟恭敬行了大礼,才环视着眼前这一干锦衣华服的大人物缓缓开口道。
平生第一次,在如此多的权贵和一把寒气凛冽的迫人利剑面前陈述案情,也着实让她这乡野之人不甚唏嘘。
她视线无意扫到刚才自己所立之处,一眨眼功夫,谢长怀却已不在彼处。
她心里有点疑惑,但也不以为意。
赵重幻收回眸光,继续娓娓道——
“这桩旧案,就与地上的这位诗儿姑娘有关系!她本已失踪了近两年之久,可是今日却平白出现在了平章府的薜荔园中,小人也是纳罕!”
“纵观今日所查证据,既然衙内一定要小人在此说案,那小人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