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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二录:华藏寺(七)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赵重幻身上。



    三月三那日御街之上真武帝君下凡,附身到一个小差役的身上,借其之手用马鞭为受了鬼祟妖魔迷道了的贾子敬等几个纨绔子弟驱邪,此事早就在临安府传得人尽皆知。



    只是,大家没料到那位小差役便是眼前这位长相委实平凡的少年。



    李寺丞想到自己乍听到这个传闻时与大理寺诸人一起大笑其无稽的场面,可是若是那小差役换成赵重幻这张丑是丑却可亲的一张脸,他顿觉帝君英明。



    而谢长怀闻言目光闪过一丝迫人的凌厉,唇角微牵,无声冷笑了下。



    可是,不待他开口驳斥,却只听廖莹中斯文的声音不紧不慢地传来。



    “尔等自己招了鬼祟近身,导致你们在御街上横行无忌,滥伤无辜,帝君才会亲自出手挽救你们!怎么,尔等不但不若我们衙内那般感恩,反倒还嫉恨迁怒于赵重幻,看来帝君为你们驱邪真是多此一举了!”



    廖莹中一番话说得语态温和,但是言辞却尖利冷漠,毫不留情,这令赵重幻不由转头看了对方一眼。



    中午她请大理寺传话到玉立堂,请求亲自出平章府来华藏寺打听范慧娘毒杀案的线索。



    本来只是试探,她以为贾平章并不会应允,但是,没料到最后竟然是廖莹中亲自随侧一起出了府。



    路上,她以为此人会有甚其他小动作,但是,一路过来,他却全无阻碍,对她的提议无一不允。



    这番姿态,让她不禁心底衍生些许困惑之意。



    其实,自知晓他与木鸿声一起联合对贾平章隐瞒她为女儿之身起,她就有些参详不透此人的心思了。



    不过,目前最要紧的自然先是破了范慧娘一案,如此方能让贾平章彻底信服她的能力,继而能将寻找北地使者一事最后托付于她,这才是她最终的目的。



    谢长怀没有去打量廖莹中,但是眸底的清寒之色随着对方言辞而不知不觉中越发凛重,若冷雨打夜,幽邃无底。



    而翁其旬见廖莹中如此之态,一股狠意隐隐掠过眼底,但倏尔又显出一副少年惶恐无辜之态。



    他的父亲翁应龙是平章大人最早延揽的一批客卿谋士,且又同出天台,这些年来颇受器重。



    翁家在临安府的家业也因为依附贾家而日益枝繁叶茂起来,家中弟兄采买田地,购置房产,行商坐贾,一路获得奉承无数,甚是顺风顺水。



    可是,自廖莹中来后,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居然很快便得了平章大人倚重。



    其人不但才识了得,心狠手辣,还为人谦恭低调,财色更是不为所动,所以平章府一干客卿都不由对其是又嫉又怕。



    翁应龙这一年更是明显感到一种来自于廖莹中的无形威胁迫近,因为担忧有朝一日会失去平章大人的信赖,是故最近他在平章府都小心逢迎。



    岂料越是小心越是来事。



    虽然翁应龙在家中告诫过,但翁家子弟在外却嚣张跋扈依旧。



    不但强买百姓私田还打伤数十人,一时闹得沸沸扬扬,连太学生都以此作由头通过吉国公上劄子参了平章大人一本。



    这两日,翁应龙勃然大怒后在家中严厉下令,不允许翁家子弟在外闯祸。



    可是,现在他却因为与赵重幻的那点旧冤,而无意偷听到了大理寺办案,最后还不小心落在卫三公子跟廖莹中手里,此事可大可小,若真闹出来,父亲却也不会轻饶了他。



    思及此,一时,翁其旬心里也直打鼓。



    他惟有装出一副更加可怜巴巴、少小无辜的模样:“先生教训的是,小子年纪小,没有衙内的胸襟广阔!”



    他霍地举起右手立誓,随之一路膝行又爬又跪地使劲挪到李寺丞面前,然后遽然一把抱住后者的双脚,满脸年少无知的弱小无助。



    “寺丞大人见怜!小子再不敢如此了!若是被家父知晓我在外闯了此等大祸,一定会被活活打死的!”



    李寺丞被此举吓一跳,头脑有些发懵,想到这二人身份,蓦然不知该退后还是该将人推开。



    陈火年见状有样学样,也立刻嚎啕大哭起来,还手脚并用爬到廖莹中的跟前。



    “大人、先生可怜,被我堂兄知道我在外冒犯了诸位大人先生,也一定会将我吊起来鞭打致死的!”



    哭着他还拼命磕头,骤地就听青砖地上皮肉磕在地上“啪啪”作响的动静,看得一旁的了因方丈一时不忍。



    他蹙蹙眉头,双手合什求情道:“这二位公子今日来我华藏寺也是替翁家大娘子来送布帛的!”



    “翁家大娘子心善,替本寺筹得一批布帛裁制新的僧袍,这不昨日僧袍就都送来了,还余下一匹布帛,翁大娘子也特意遣了小公子给送了过来!”



    他看看伏在地上痛哭流涕一脸悔恨的翁陈二人,目含怜悯,“诸人大人先生,今日之事,贫僧一定告诫他们不可多言!还请饶过他们俩吧!”



    赵重幻乍闻方丈这一番话,脑中孤鸿忽然凌波而去,留下一道莫名的清影——



    翁应龙的夫人也是华藏寺的常客?



    而谢长怀一动不动,冷眼旁观,任由那二人痛哭流涕,惺惺作态。



    “寺丞大人,今日是大理寺办案,这二人既然偷听的也是案件内情,饶不饶他们还请您做主!”廖莹中看着李寺丞一脸恭谨道。



    李寺丞看着地上两个少年,脸上也有些犯难。



    他虽然厌恶这些个纨绔子弟无事生非,可是怎么看也就只是十六七的少年。



    况且一个是监察御史的堂弟,一个又是平章大人心腹客卿之子,想来也着实犯不着将他们给揪到大理寺给关起来惩戒一番。



    “既然方丈师父求情,你二人且先起来!”李寺丞正色道。



    跪地上正嚎啕的二人一听此言,马上便停了眼泪,战战兢兢地站起来。



    李寺丞随之说了几句套话,顺带有礼有节地恐吓了翁陈二人一番,还不忘恭敬地征询了谢长怀与廖莹中的意思,最终将他们放了出去。



    而算得当事人之一赵重幻从头到尾一言不发,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