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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忍气吞声非长久之计
    而纸条里不过是一句话,



    忍气吞声非长久之计。



    江若弗看着纸条上收放潇洒自如的字,这个笔迹她这些日子已是认识了。



    小玉道,



    “您说了,要是哪天见您又丧眉耷眼了,就把这纸条给您。”



    江若弗点点头。



    她清楚世子想告诉她什么。



    江若弗缓缓折起那张纸条。



    世子说得对,忍气吞声不是长久之计。



    可忍气吞声,却是却是她这么多年来,用于保住性命的方法。



    逃难那时,江家走到了已无余粮的境地,大夫人便打起了姨娘的主意来。要将姨娘卖去最低贱的窑子里换粮食。



    可姨娘从前就算是妓,也是清倌儿,向来受那些公子少爷礼遇的,从未受过如此凌辱。



    因为挣扎着不肯,就被大夫人绑了起来。



    跑也跑不掉,自戗也不得机会。



    若不是年幼的自己哭着过路磕头,去求过路人给她些粮食,能让大夫人见到粮食对姨娘网开一面。



    恐怕她如今已无亲生母亲可依。



    幸得那时遇见了富庶门户,见她可怜,竟给了一大袋子米面和一些鸡蛋,让她能带回去,熄了大夫人的心思,否则姨娘在那时就要被卖了。



    那时,她不过六岁。



    姨娘被拿捏在大夫人手里那段日子,她提心吊胆,心急如焚,手脚冰凉跪在路边,心跳得极快,小手止不住地抖她还要跪,还要磕头,还要口中说吉祥话和人问好。



    生怕死要面子了一刻,蹉跎犹豫自己的面子多一刻,姨娘就被卖,生怕自己这辈子再没机会看见自己的母亲。



    她哭,她痛哭流涕,嚎啕大哭,哭得声嘶力竭,肝胆俱裂,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



    她只有笑着,跪在路边说吉祥话,旁人嘲笑自己,吐她唾沫她还要在脸上抹匀了,仍旧对人家谄媚地笑才有用。



    可笑那时她那么小的一个人,将那些米面辛苦拖回去的时候,大夫人见她有功,将自己吃剩下的那碗野菜汤随手赏给了她,她还要高高捧起那个碗,感恩戴德地给大夫人磕头。



    谢大夫人赏。



    谢大夫人放过了姨娘。



    谢大夫人您大慈大悲,高抬贵手,恩义大德。



    然后装作饿极了的的样子,当场狼吞虎咽了那碗早已经冷得像冰一样的渣子汤,吃完了还要假装欢喜,要千恩万谢,再给大夫人磕三个咣咣的响头。



    旁人踩她一脚,她还得高声谢人家愿意提起贵足踩她。



    江若弗眸中的泪光一闪而逝。



    但谁又是生来没骨头,可以让人随意轻贱的?



    可她一家三人,上无长辈庇佑,下无子女成才可依,更无独立门户之能。



    且江家上下向来锱铢必较,她也不能有足够的能力保证自己离开后,不引来怀恨的江家侵扰打压。



    母亲生来懦弱至斯,兄长后天愚钝,为了家人,她不得不自小就那般懦弱,打落牙齿和血吞。



    她很无奈,也恨铁不成钢,却只能咬着牙流泪流血,步步忍耐。



    没有人告诉她,做人得有二两骨头,一个人纵使出身再卑微,也可以光明正大地立于明阳之下。



    为了在乱世中得到食物,她小小年纪学会在街边给每一个人磕头请安。



    为了能活下去,长到能撑起一方天地庇佑家人的年纪,强大到能反策仇人。



    她卑躬屈膝,她丢尽尊严,



    受尽凌辱与委屈,可她始终是一副怂包样子,不曾有半分反抗。



    因为要给人看见她的懦弱自卑,敏感卑微,打消旁人对她的忌惮。



    因为她要沉淀锋芒,韬光养晦。



    因为要绸缪,她忍辱负重,玉韫珠藏。



    他日刀光剑影,她要一朝刃出毙命敌人,杀伐果断,不留余地。



    将她要拿回来的一样样拿回来,将家人护在身后,不受风波所累。



    可是在能这般还击之前,决不能打草惊蛇,惹来忌惮和猜忌。



    江若弗攥紧了那张纸条。



    就算现在人人可以踩她一脚,可她只能忍。



    忍这一字说来容易,可要做一月都难。



    何况是一年,五年,十年,更勿论生来就忍。



    世子甫一出生便是金尊玉贵,人人逢迎奉承,又怎么懂得她的艰辛?



    她如今肆意还击,引起别人注意,便会引来十倍百倍她尚且无法报还的打压。



    她若要达成目的,只能跪在人脚下,去求,去让人看见自己的可怜样子,叫人欢心了,能大发慈悲,心满意足地放过她。



    唯有这样,才会不引来还击和忌惮。



    忍气吞声,确非长久之计。



    可锋芒毕露,也不是为今之计。



    世子,是不懂的。



    她江若弗,如今在众人眼中是个十足懦弱之人,且深信不疑,对现在的她来说,已然是最好的境况了。



    她不是独身一个人,她还有家人要背负,没有任性的资格。



    江若弗叹了一口气,将那张被她折皱的纸条铺平,收了起来。



    ——————



    明云罗一夜未眠,坐在马车里思想了一夜,从头到尾地想了一遍自己离开前府里的境况。



    是否哪里还被挑出了错处,让江府又把自己接回去责难?



    如果是在她离开期间事发,必定要和怀隐若弗牵扯,会连累到他们。



    若是大夫人刻意责难,这回还特意把自己接回去,必然不会是小事。



    明云罗攥着袖子,手心的汗停了又出。



    马车终于进了江府,她甚至不敢掀起帘子去瞧如今府中的境况。



    只恐看一眼,她就没有勇气再走下这辆马车。



    马车停了,明云罗掀起帘子下来。



    直奔清晖苑而去。



    而小玉和江若弗正在整理床铺。



    明云罗这么一推门,两人都齐齐看向门外。



    小玉惊喜道,



    “姨娘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