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茉引探过头去看江若弗绣了什么。
却见她帕子上面居然什么都还没绣。
江茉引低声提醒道,
“七妹,你这样可是会被责罚的!”
江若弗无所谓地笑笑,
“责罚就责罚吧。”
江抱荷闻言,心底一松,
果然,江若弗能绣得出什么东西来。
她看向自己手上绣得歪七扭八的字。
她绣工虽然过得去,但并不出彩,就选了最简单的匾额来绣,只用绣个边框,再把字绣上去就行了。
如今心思不在这,更是绣得歪七扭八。
她想着江若弗和江茉引反正绣不好,就把手里那绣得乱七八糟的那绣图交上去了。
而杜嬷嬷看着那副绣图,面色一沉,虽然没说什么,也看得出来不是很满意。
江抱荷心里不在意。
等会儿看了江若弗的,杜嬷嬷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态度不端,任性娇纵。
江茉引把自己的也交上去了,时间短,她也是选了最简单的东西来绣,却是绣得规规矩矩,能看得出来是用了心的,不论是走线还是收针,都做得干干净净。
杜嬷嬷点了点头。
江茉引顿时喜笑颜开。
江抱荷见杜嬷嬷对自己黑脸,却对江茉引那草包露出笑脸,颇为意外,她沉着面色,忙拿过江茉引手中的绣图看了。
却没想到江茉引居然直接绣了一张桌子,旁边还有两张椅子,俨然就是杜嬷嬷坐着的那张。
江抱荷气不打一处来,
就这?
这样的东西也值得杜嬷嬷赞赏?
她若是今天好好绣的话,远比这个草包绣得好多了,这草包绣得连她十分之一都不如。
凭什么!
这样的绣图居然都能得到杜嬷嬷的赞赏。
江抱荷看向唯一一个还没交绣图的江若弗。
江若弗这样懈怠,想必是能垫底,在她之下了吧。
她走到江若弗后面去看,却见江若弗的帕子空白一片,还什么都没有。
江抱荷幸灾乐祸,
就算是她绣得再差又怎么样,杜嬷嬷顶多就是面色有些不悦,江若弗这样懈怠,必定要打手板的!
江若弗她在外面再怎么作威作福又怎样?
今日还是一样要被杜嬷嬷压着,看江若弗还能怎么嚣张。
只剩一个人没交,杜嬷嬷道,
“七小姐可曾绣好?”
江若弗点头道,
“还差几针,不过已经绣得差不多了,可以请嬷嬷过目。”
江抱荷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
装什么?
差几针?
根本就没绣,不敢说便罢了,
居然还装作绣了的样子请嬷嬷过目。
江若弗说差几针,
嬷嬷当然会让她绣完这几针再看,只是这几针要绣到什么时候,那就说不定了。
等得杜嬷嬷厌了,又是推到明天,就不用交了。
江若弗当真是好心机啊。
江抱荷却没想到,江若弗没有再多推脱,直接站了起来,将手上的帕子递给杜嬷嬷。
杜嬷嬷看见江若弗手上那帕子的一瞬间,面色阴沉下来。
江抱荷幸灾乐祸,
看吧,有些人就是一朝得意,张扬得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居然敢就这样把空白的绣图给嬷嬷看。
难不成她以为父亲会在这种事情上还给她兜底吗!
江抱荷忽然就觉得自己身上那些鞭伤也不那么疼了,她得意地看着江若弗。
这个贱人,抢了她的首饰,果然,贱种就是贱种,给不得好脸色,给三分颜色就敢开染坊。
迟早她要把这个贱种拿了她的东西统统都拿回来。
江抱荷紧紧地盯着江若弗发上那一柄白玉簪子。
那些簪子,原本也是她的!
杜嬷嬷却忽然面色转晴,赞叹道,
“七小姐果然是玲珑心思。”
杜嬷嬷将帕子转过来给大家看。
依旧是空白一片,什么也没有。
江茉引不解道,
“嬷嬷,我七妹什么都没有绣,为什么说是心思灵巧?”
杜嬷嬷将帕子交给扬琴,
“拿给三小姐看。”
扬琴恭敬地将帕子递给江茉引,江茉引只消看了片刻,便惊喜道,
“是白线!”
江兰潜接过来看,眸色也惊异地看着江若弗。
江抱荷一把将那帕子抢过来,乍看没什么,凑近了,认真看,却看见雪白的帕子上用白线细致地绣了整个厅堂。
大到桌椅人物,小到茶杯,竟然都有雏形。
而有大半已然是绣完了,每个人的表情都清清楚楚。
江茉引低头认真,杜嬷嬷拿着茶杯看着众人,江兰潜带着笑,似乎是很自信,连绣棚都拿得比旁人高。
而江抱荷则是贼眉鼠眼的,正在偷看江兰潜的绣图。
眼珠子都斜得只有半点了。
纵使只有白线,也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江抱荷怒道,
“你这绣的是什么帕子?凭什么将我绣成这样!”
江若弗从江抱荷手里拿过帕子,低声辩解道,
“四姐,我并无丝毫作伪,至于这帕子到底是不是和现实一模一样,想必杜嬷嬷心里自有判断。”
“四姐实在是多虑了。”
江若弗看向杜嬷嬷,
“四姐一时不慎,口出妄言,只不过四姐一向是对杜嬷嬷心悦诚服的,此番只是一时失言,还请杜嬷嬷不要放在心上。”
杜嬷嬷赞许地看了江若弗一眼,却没有看一眼江抱荷。
直接跳过话题,赞扬江若弗那幅绣图,
“这里所有的东西,七小姐都在帕子上绣出来了,但是乍一看却是什么都没有,正正好就是若弗二字。”
“而天地间,越是宏大的东西,正越是不起眼,正如若弗二字,意向广阔,无形无声。”
“大道无名,大音希声,大器晚成,七小姐的帕子不是选了堂上其中一物着手,而是全然包揽,皆入囊中,此番刺名于帕的想法也将七小姐的若弗二字衬得美且大气磅礴。此番构思实在奇妙”
“更何况还绣工精巧,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将眼前之景绣得如此活灵活现,七小姐的绣工和心思当真是独一无二,令人惊奇。”
杜嬷嬷由衷赞叹,
“在我教习过的官家小姐之中,七小姐在其中也算是数一数二的灵巧心思。”
江兰潜将自己的名字绣入图中,表明了帕子的归属,得到了褒扬。
这本是帕子最基本的要领,只要做到了这一点,就已然是拿的出手的了。
但是说难听些,这堂上所有人都可以轻易地做到这一点,只因为她们的名字都可以具象,却唯有江若弗不能。
江若弗这样刁钻的名字可以说是无路可通,但却让她找到了变通之法绣入帕中。
明明有,却乍看无。
正是若弗。
而且包揽格局宏大,升华了这个并不怎么光彩的名字。
在这样局限的选材条件下,她能想到这样的方法,实在不得不叫人惊叹。
更出人意料的是,绣工也精巧,人物活灵活现,每个人的表情都一清二楚。
杜嬷嬷都着实惊异了一番。
这位七小姐,当真是比她想象中还要聪明。
杜嬷嬷心中赞叹,却又不由自主地想起前几日说礼时,七小姐的出格言语。
只是这聪明…若是不能好好掌握,却又可能变为祸事。
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
这样出众的才能,让人不注意都难。
杜嬷嬷抬眸看了一眼江若弗。
更何况,还有这样的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