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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差距太大
    江若弗走进玄班的讲室里,随手将书箱从小玉手里接过。



    而江若弗提着那书箱往讲室里走,走着走着江若弗手中却一轻。



    她回头看,是温清岑正带笑看她,替她提起了书箱。



    江若弗想起温孤齐前日里说过的话,面色一沉。



    她伸出手来,



    “温公子,我自己来吧。”



    温清岑却没有理会她的意思,只是看着她,眉目依旧是那样深情,桃花眸里的缱绻依旧动人。



    只是江若弗却陡然觉得这眼神冰冷。



    不管是不是因为要拉拢江家而靠近她。



    温清岑都毫无破绽。



    像极了真正心悦她一般。



    只是她很清楚,仅仅见过几面,慕色而来,有几分好感可能,一见钟情非她不可却极难。



    她也并不觉得自己第一次见温清岑的那副样子能吸引到温清岑的目光。



    更不相信仅仅那样匆匆一撇,真的能令温清岑直接上门提亲。



    温清岑特意注意了江若弗的穿戴,见江若弗今日穿得已经正常了,不似之前那样朴素。



    他露出了笑,笑容狡黠,



    “若弗妹妹,你今日真好看。”



    眸子里闪着莹莹动人的光。



    少年的炙热跳跃着要跳进人心里。



    江若弗却态度淡然,



    “多谢。”



    温清岑把她的书箱放下,他掀起帘子要去到自己那一边的座位上。



    却在撩起席子的时候忽然回头看她。



    眸中尽是不舍。



    似乎是想趁着这短短的一刻将她刻进眼底。



    竹帘子的穗穗悠悠晃晃打在他的手背上,他局促道,



    “若弗,那…我过去了。”



    江若弗没有回答,也没有摇头点头。



    然而温清岑却是羞怯一笑,俊面薄红。



    他将那帘子放下,依旧时不时隔着帘子看她。



    江若弗之前不觉得不安,如今却有了如坐针毡的感觉,再做不到视若无睹。



    之前她可以当做根本没看到,仍旧做自己的事情,那是因为她没放在心上,与其多想不如随波逐流。



    可是如今,对着那个看似深情炙热实际上却虚伪的眼神,她只感觉身上像是密密麻麻的被布了数十根刺。



    不仅在身上不舒服,连心上都如针扎一样无地可安。



    之前觉得温清岑是一时兴起,或许时间久一点就能自己清醒过来。



    却没有想到这根本不是一时兴起,而是久久等待久久蓄谋。



    把她当做一个以物易物的交换凭借,要从江家那里拿到他们想要的东西,但往后若是江家坐不稳这个内史之位,她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现如今,温清岑对她有多深情,未来亦会有多薄情。



    一旦她什么用处也没有,就会退位让贤,把这个位置让给下一个更适合做家主夫人的人。



    可能是内史的女儿,可能是少府的女儿。



    其中种种勾结甚至可能不止于此,不管是谁家的女子,只要符合温家的利益交换要求,那就会像她一样被高调求亲。



    所以现如今这个被提亲的人是不是她都没有什么关系。



    只要是温家对江家提亲,就足够缔结这种利益交涉关系。



    从前十多年她经历的都是表面上的欺辱,是人表面上嫉妒、不满,厌恶,实际上便都是她所见的样子。尚且没有人口蜜腹剑,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只是因为她如今有了被利用的价值而已。



    所以开始有人算计,用最简单的谎言来蒙骗她,她也被哄得团团转。



    她在世子的身体里的时候从没有遇见这种事情。



    皆因为根本没有人敢在他面前造次。



    他们两个人,一个为尊,一个位卑,一个是因为身份太尊贵,没有人敢欺辱,一个是因为太卑微了,没有利用价值,所以无人去欺骗。



    她是位卑的那个,所以现在她一旦有用了,就会被轻易地玩弄和交换。



    只需要一点谎言就可以。



    江若弗握紧了手中的笔。



    温清岑的视线依旧在她身上徘徊。



    直到杜嬷嬷来上课,所有的男学子都走出讲室去上别的课,温清岑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江若弗感觉那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终于消失了,她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一直板直的背脊终于放松下来。



    杜嬷嬷上次留了课业,此刻一个一个的查验。



    “江兰潜。”



    “谦让恭敬,先人后己,有善莫名。”



    江兰潜带着浅笑,胸有成竹道,



    “有恶莫辞,忍辱含垢,常若畏惧,是谓卑弱下人也。”



    杜嬷嬷点点头,示意她坐下。



    “江若弗。”



    江若弗抬头,杜嬷嬷正看着她,江若弗忙站起身来。



    杜嬷嬷询问道,



    “今子为将,士卒并分菽粒而食之,子独朝夕刍豢黍粱,何也?”



    江若弗做好了准备,骤然听了这句话却没有反应过来,这句话极其陌生。



    她愣了一愣。



    江若弗略握紧了书本,眸光微乱,



    这似乎并不是昨天上课的内容,她不知道这句话出自哪里。



    面对着杜嬷嬷探究的目光,和讲室里久久的沉默,她只能硬着头皮道,



    “学生不知其出处。”



    众人纷纷看向江若弗,有些不相信竟然有人会不知道这句话的出处。



    众人眼中有嘲讽轻蔑之意,甚至几目相视,低声嬉笑。



    杜嬷嬷皱眉,



    “这一句话七小姐不知道?”



    江若弗僵硬的点了点头,她能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嘲讽冷笑的目光更甚。



    她垂下了眸子,没有再抬眸。



    只是低头不发一言。



    杜嬷嬷的面色沉了几分。道,



    “倘若不知道的话,回去好好看看《列女传》。”



    “各位小姐要注意,一般那些常闻的女学书籍,都要去看,不是单单看过女四书就够了。”



    “这里来说,这本书不应该再提。里面皆是些故事,都应该是各位小姐孩提时就耳熟能详的了。”



    杜嬷嬷面无笑容,严肃十分,



    “倘若现在提起仍旧不能够对答如流的话。恐怕各位的位置就有些危险了。”



    杜嬷嬷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看着江若弗,江若弗却如芒在背。



    比杜嬷嬷直接点名批评还要让人面上烧起。



    她抿着唇低下头,看着书上的一行行墨字。



    脸不由得略烧起来,窘迫得无地自容。



    江若弗后面只有两排了。



    再退就与江家那些最旁系同坐,坐到五代以外。



    现在还没有人被往下推。



    如果她因此被罚,就是第一个往下走的。



    而且是直接走到了最外沿。



    这几日陆陆续续有几个四五代的姊妹往上走,走的最远也就是走到的江若弗这里。



    但是却没有一个人从前面走到后面,按照这种排位,她或许就要补上那些最边缘的江家姊妹的位置。



    她本身基础就比旁人要差,虽然开了蒙学过一些,但是从未有进过私塾读书。



    姨娘也只能尽自己所能的来教她,但姨娘知道的毕竟有限。



    如今看来,虽然最近的课业她并没有缺漏,可是她还是远远比旁人差一大截。



    他人耳熟能详,默认已经知道的知识,有可能是她并不知道的。



    上课时,她也常见众人默契地会心一笑或是点头赞许,或者是很简单的一个眼神,或戏谑或狡黠。



    可是她却并不懂那是什么意思。



    她明白,那其中也许是一个典故,一个故事。



    但她明白,却就是不知道那是什么,只能旁观他人的默契与即言即懂。



    像是无论如何也融入不进去。



    先生教的诗书这些主课她只要课后留心去查一查,尚且查得到,可是那些品香,骑射,煮茶课程。



    她却是知一漏三,基本不能跟上。



    旁人已经能很熟练地燃香沓灰,品香赏烟了。



    她却连如何放置那香料都不知道。



    先生不过一句话就能让众人都明白的事情,她亦是要想过许多遍,问过几个人才能勉强懂先生的意思。



    此刻杜嬷嬷的面色看不出喜怒,只是淡淡道,



    “七小姐坐吧。”



    没有任何惩罚,也没有说什么重话。



    可她却周身僵硬,顶着众人的好奇探究的目光坐下。



    她有些心悸,指尖亦微凉。



    她以为自己并不在意杜嬷嬷的失望,还有周围那些轻蔑嘲讽的目光。



    其实是在意的。



    且这是她第一次直面自己和周围正常姑娘的差距。



    在旁人看起来十分简单的内容,她却连听都没有听过。



    杜嬷嬷抽问她这个问题,或许原先甚至是想着这个问题简单,她与别的姑娘相比开蒙晚,没有上过族学,是存了轻放过她的意思的。



    所以甚至都没有抽问之前学过的内容,而是抽了一个别的姑娘早就已经耳熟能详的故事。



    可是偏偏是这样的手下留情,她却依旧无言以对。



    江若弗看着自己书上的字迹,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鼻头一酸。



    风微起,把周围的低笑和私语都吹起来。



    明明是常有的偷偷说话聊天的声音,窸窸窣窣,不清不楚,此刻江若弗却觉得那像是在说她。



    像是在嘲讽她生来就比旁人愚钝卑贱。



    连这样人人皆知的典故都不知道。



    贻笑大方,指指点点。



    江若弗握紧笔杆子,强忍着把眼泪忍回去,模糊的视线渐渐又回到清明。



    她握紧笔,不管那些依旧看着她没有移开的目光。



    继续读自己的书。



    可是那些字却无论如何也进不了她的脑子里。



    只是看着却没有办法看进去。



    杜嬷嬷又连连抽了好几个姑娘,皆是对答如流。



    其中一个在昨天的课堂上表现极为出众,杜嬷嬷竟然破格让她升了上去。



    本来也是江氏三代的旁系,现在却坐到了江氏二代的位置。



    等同于是江舒云的直接堂姐妹。



    江婉蓉把自己的书本放到前面的位置上。



    眼中有压抑不住的欢喜,杜嬷嬷也赞许地看着她,



    “婉蓉小姐自我开课以来,便出众十分,昨日的小测也名列前茅,语出有度。虽然现在还没有大试,但是婉容小姐的表现已经十分让人满意,每三次小测之后,我就会选择一位在这三次小测之中表现最好的姑娘上前,三次小测的分数相加平分,在此中择最优者,婉蓉小姐就是这一次被选出来的优胜者,所以各位江家小姐在平日的学习里也不能放松,平日的表现和小测成果都会被考虑进去,这一次是她,下一次还会有旁人。”



    “可曾听明白?”



    众人心思雀跃,这无非是在告诉她们。



    她们的机会更多了!



    以前只说大试影响排位,总共五次大试,对坐在前面一些,第二排第三排的来说就是多几次机会上前。



    但对于后面那几排,无疑就是残酷的。



    第六排要到第一排去,必须每场考试都不能失误,才有机会上位。



    可是那些第二三的,这一次不行还有下一次。



    机会比她们多太多了。



    边缘旁系的姑娘们向来在学堂里人微言轻,敢怒不敢言。



    生怕自己若是出了头,会连这一次不能失误的五次机会都丢掉。



    可是如今,连小测也能让她们有机会上位了。



    这就代表着,她们后排的姑娘多了许多机会。



    小测二十四次,可以多出八次上位的机会。



    这怎么会不让人心动!



    别说是后面的姑娘们了,就是前两排的,也颇是激动。



    能多几次机会拼进去,不至于失误几次机会没了就没有可能了,这谁都希望。



    江若弗静静地看着书本。



    似乎那些略有些喧闹的窃窃私语声,那些惊喜欢愉的气氛与她完全隔开。



    只有她一个人独自自己看着书。



    而旁人喜气洋洋,一直笑着热烈议论,如同时过了什么节一般,众人的嘴角都忍不住地向上弯。



    她却像是被这份喜悦排斥着。



    多了前进的机会,自然也就多了后退的机会。



    旁人都在削尖了脑袋往前走的时候,她的问题就会暴露,不够扎实的基础弊端会越来越明显。



    江若弗的手指都凉了。



    她如今日日挑灯,看书到夜深。



    日日抓紧时间背着这些新学的内容,闻香闻得睡着了都有头晕目眩的感觉,对靶子练射箭磨得她虎口起泡,读书读得眼底青黑,小测成绩都只是在中下游徘徊。



    再增加大家的竞争次数。



    她大抵只能一退再退。



    退到最后面去看众人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