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侍女急匆匆取了镜子来与宫明鄢一看,宫明鄢面色一变。
尹惠追问道,
“到底是谁给你画的,这不是有意要你出丑吗?”
宫明鄢面色闪闪躲躲,搪塞道,
“确实不认识。”
却想起她走时顾云旗对她回头一笑,特意夸赞道,
“宫小姐今日极美。”
原来竟是他的恶作剧。
不知为何,宫明鄢的心居然有些难言的压抑,似乎方才还雀跃的心情一下子就沉下去了。
她对着花棱镜擦掉了那个王字,手下动作慢吞吞的,看着那个明明该是令她反感厌恶十分的恶作剧,她却生不起气来,甚至还有些踟蹰于这么快把其擦去。
她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
江若弗垂眸,没有再看宫明鄢,毕竟宫明鄢如今这样子,她再直视怕失了礼数让人不喜。
尹惠倒是瞧见了江若弗额间那枚芙蕖花钿。只消看一眼,便下意识开口问道,
“你这花钿是不是世——”
余光却见陆丹若往这边走来,尹惠余下的话生生噎住。
江若弗听见世字,心都要跳出来了。
幸好尹惠及时止住话头,没有再说下去。
江若弗心脏狂跳,
方才这位尹小姐是想说世子吗?
江若弗的手触上额间花钿,颇是不敢相信,
尹小姐竟然只看几眼就猜到是世子画的吗?
宫明鄢也抬头去看江若弗额间,赞叹道,
“你这花钿着实画得好看。”
宫明鄢虽然赞叹,却并没有看出除了好看之外别的端倪来。
江若弗看向尹惠。
尹小姐又是如何看出来的?
世子用她的身体仍与尹小姐结交,并不是乱选的罢。
尹小姐对世子熟悉到看一眼一个绘图就猜测到是世子,必定关系匪浅。
江若弗指尖触过那额间的冰蓝色芙蕖,眸子缓缓垂下。
尹惠与宫明鄢要往花亭去走走,江若弗却实在与二人并不熟悉,聊不来什么,看见了江茉引和江舒云来,江若弗便推脱几句,迎上了江茉引二人。
江舒云看见江若弗来,眼神却躲躲避避,似乎并不想与江若弗打招呼一般。
还是江茉引先拉住江舒云,
“这里。”
江舒云勉强地笑了一笑,
“你们想去哪儿,听闻傍晚会有戏班子来唱戏,花亭也有斗花,其余一些地方也还有可观赏比试的嬉戏。”
江茉引笑,
“来之前就听闻顾氏有一绝,晚宴厨子皆来自江南,我还没怎么吃过江南的菜色,不如去宴上坐着边吃边听曲儿吧。”
江舒云的眼睛还有些未褪下的红,她敲了敲江茉引的脑门,无奈道,
“你啊就知道吃。”
只是对上江若弗的时候,江舒云的态度却有些奇怪,像有些尴尬,难与之面对面,
“若弗觉得呢?”
江若弗浅笑,
“我都可以。”
只是未等她说完,就看见不远处有人浩浩荡荡地来了,为首一人衣着极华贵,长相俊秀,江茉引顺着江若弗凝滞的视线看过去,江茉引也吓了一跳,
“七妹,是端王世子。”
“他怎么来了?”
江若弗握住江茉引的手,低声道,
“别慌,当时我们都戴了锥帽,他未必认得出我们。”
江茉引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
“但是他给江抱荷提亲应该不是偶然吧,万一他知道是我们呢?”
江若弗握紧她的手,
“别慌,既来之则安之,已经过了这么久,端王世子未必还记得清楚当初情状。”
“你我越慌就越乱了分寸,越容易露出马脚。”
江茉引忐忑地应下。
江舒云不知道二人在说什么,只能站在后面低声道,
“如果想躲端王世子的话,那咱们直接掉头走吧,不必站在这儿傻等。”
“我知道这边过去有一条小径可以去西苑听戏。”
只是宋淮已然走到十步以内,看清楚了三人长相。
傍晚天光微暗,却带着些湛蓝混在灰暗里,人立湖岸边风起衣袂。
独见一个女子身形窈窕,远看便觉骨廓流畅,近了看,那女子额间一枚冰蓝色芙蕖花钿,身上穿的衣裳也是冰蓝色,骨匀肉净,亭亭玉立,冰肌玉骨似天成,不见一丝瑕疵。
容貌更是绝色姝艳,眸静如潭,肤白如雪,发如青纱,朱唇殷红,本已骨相极佳,而每一个五官都已经精致到极点,拼凑在一起亦是和谐清丽。
宋淮的目光落在了江若弗身上,
京中已久不见此等美人了。
江若弗正对上了宋淮,而宋淮的目光毫无意外地落在了她身上。
端王世子好色。
这是众所皆知。
江若弗有了心理准备,但直面对上的时候还是有些胆战心惊。
江若弗转身想走,而宋淮一摆手,身边的人已跑上前去拦住江若弗一行人,恭敬道,
“诸位小姐,我家世子有请诸位小姐一同去听戏,不知能否赏脸给世子一分薄面?”
江若弗拒绝道,
“不必了,小女子与端王世子没有私交,而且男女之间还是避嫌些为好,我们姊妹之间也有些体己话要说,恐怕扰了端王世子,更何况我们三人的身份还不足够与世子同席。“
江舒云也忙接道,
“此番多谢端王世子好意了。”
见江若弗一行人拒绝,那小厮也不走开,甚至于直接对江若弗发问,
“敢问这位小姐出自哪家,排行如何?芳名为甚?”
江若弗微微皱起了眉头。
江舒云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这种孟浪的话,若是一般人也就算了,但这是端王世子问出来的,端王世子生性风流,毁了也不止一个二个贵女的名声,好人家的姑娘向来是不怎么愿意与之交涉的,只有那些想出头的庶女或身份不高的女子们飞蛾扑火一般冲上去,希望借宋淮好色如命这一点,撞出一个世子妃的名号来。
现如今直接问江若弗的名讳家世,便是表示对江若弗起了兴趣,要对其下手。
放在哪个正经姑娘身上,估计都开心不到哪里去。
江若弗却回头看了一眼宋淮,宋淮真遥遥对她扬扇一笑。
江若弗回过头来对小厮道,
“我四姐是端王世子近日提亲的人,按照礼节,如果这件事情成了,我该唤世子一声姐夫,往后姐姐回门之时总有相见机会,此刻小女子与世子也不相熟,便不搅扰世子了。”
她大大方方,不遮不掩。
小厮听她说了,便松了一口气,忙跑回去把江若弗的话说了一遍给宋淮。
宋淮扬扇的手慢了下来,诧异道,
“江抱荷的妹妹?”
小厮恭敬道,
“是。”
宋淮把玩着扇子,看着江若弗远去的背影,目光玩味道,
“江抱荷生得一般姿色,她这妹妹倒是国色天香。”
“而且看上去她这妹妹还柔柔弱弱,温软可人的,而江抱荷这脾性就太彪悍了,不知还知晓本世子多少秘密,上次在百聚楼害得本世子丢尽颜面还受了一身伤。”
小厮忙接话道,
“若是能姐妹同嫁共事一夫也是美事,两位小姐脾性互补,定然能当好世子爷的贤内助。”
宋淮用扇子一把拍在小厮头上,
“就你会说话。”
宋淮看着江若弗的身影,婷婷袅袅如烟云。
江家的姑娘真是一个比一个与众不同。
先有一个敢和他呛声的,又有一个生得如此美貌的。
也是有趣。
待江若弗一行人到了西苑时,刚刚落座没多久,就看见宋淮也进来了,只是宋淮却不往高位上座,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径直走向江若弗旁边的空位。
感觉到众人突然聚集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江若弗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宋淮,淡淡行了个礼便不再看他。
宋淮将江若弗如此冷淡,倒是更欲探究。
带着一抹温和的笑道,
“江姑娘当真我见犹怜,容貌绝艳。”
江茉引在桌子下面紧张地抓住了江若弗的手。
而江若弗面色平淡,
“江氏的女子大多有容貌不错的,多谢世子夸奖我们姊妹三人,实在愧不敢受。”
宋淮是独独夸江若弗一人的,而江若弗话语回寰之间,却说成是宋淮在夸三个人,减少了针对性。
毕竟,三位都是江姑娘,这没有错。
闻言,关注他们的视线果然移开了一些。
宋淮撑着脸看江若弗,
有趣。
原来不是个柔弱温顺的美人,这美人是有利爪的鹰儿。
台上的人正在唱墙头马上,正演到小生和正旦隔着墙互诉衷肠。
旁边的奶娘苦口婆心劝着正旦。
而宋淮身边的小厮也适时开口道,
“江姑娘想必还不怎么熟知我们世子爷,我们世子爷这还是第一次参加这花朝宴,想必也是与姑娘的缘分,平日里我们世子爷也洁身自好极少参加这种宴会,连同鱼桃宴也是没怎么去过的。”
“只是外界有些不实传闻,恐是嫉妒我们世子得太后娘娘看重,在长安之中也得势,所以就编排我们世子,说我们世子生性风流,实际上那都是些胡言乱语,想必江小姐从前也听见过一些流言蜚语,还请不要往心里去。”
“我们世子平日里洁身自好得很,受了这名声拖累也是忧愁得很,小姐您的看法对我们世子来说很重要,世子也很顾及,还请您重新认识我们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