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孤齐的身影极单薄,小小的一团被夜色笼罩着。
而江若弗已经被几个暗卫生生托起送到岸边,甚至于都没有上堤岸。
已经有马车过来,一共两辆,江若弗亲眼看着鸣笙将温孤齐扶上马车。
温孤齐在放下车帘的时候,特意回头看了她一眼,冲她点了点头。
而颂卷撩起帘子,
“爷,上马车吧,江七小姐那边已经安排妥当了,只要换一身衣裳,再远离此处,那刺客必然认不出来。”
江若弗只能胡乱点点头,上了马车,马车行得很快。
虽然方才被江水浸泡过,但江若弗却不觉得冷,大抵是因为这不是她的身子的原因,上次救了陈璟,她缓了好一段时间才缓过来,期间高烧昏厥,手脚冰冷,足足有三四日。
颂卷将干的外衣递给江若弗,
”附近的成衣店只能买到这种外衣,爷委屈先穿着,这离陈王府不远,若是快的话,只需要半刻钟的功夫就到了。”
“江七小姐那边已经安排了鸣笙跟着。”
颂卷身上也是湿的,此刻冷得瑟瑟发抖,却强压着颤音说话,
“虽然这次安排是江小姐命令,但是想必也是遵循了爷的吩咐,故而颂卷没有多指示便直接做了。”
江若弗身上并不冷,只是湿衣衫黏在身上略微有些难受,她看见颂卷抖成那个样子,心生不忍,
“这衣裳你穿着吧,我不用。”
颂卷哆嗦着,
“这怎么可以…爷是千金之躯,奴才不过就是个奴才,若是您现如今不穿这衣裳冷得感了风寒,奴才的罪过就大了。”
“爷,您…快把衣裳穿上吧,现如今入了夜,身上沾水只会更凉。”
颂卷的话都说不利索了,江若弗把衣衫披在颂卷身上,便闭眼假寐,
“你穿着吧,这衣裳材质粗劣,不堪为用。”
颂卷初初是受宠若惊,意识到江若弗的意思是说这衣裳材质太粗劣了,根本不能穿在身上,颂卷扑通一下跪下,
“是奴才办事不利,没能把事情办好,爷罚奴才吧。”
江若弗闭着眼,
“你把衣裳穿着吧,我要休息一会儿,别吵我。”
江若弗闭着眼睛假寐,其实她并不是真的要休息,也不是真的嫌这衣裳不好,只是颂卷看起来冷得脸都白了,手指节也泛白,世子的身体虽然也泡了水,却是什么事也没有,甚至于手指都没有半分冰寒,仍旧是温热的。
想必世子的身体比颂卷康健得多。
颂卷俨然是更需要这衣衫,更何况只需要半刻钟就可以到陈王府了,一会儿就过去了。
颂卷跪在马车上,见自己的主子已经闭上眼睛了。
他竟还是跪着,不敢妄动。
颂卷里面的衣裳虽然是湿的,但是外衣内中兽毛却是干着的,且完全抵挡住了从马车外吹进来的风,不让风继续吹着他的湿衣裳。
身上的温度都开始慢慢回暖,心脏也不自觉一股暖流涌动。
向来只有主子生奴才死的,若说真的冷着,主子又怎么会嫌弃这衣衫材质何如?
更何况这衣衫本身也已经算是用料较为讲究的了,世子不太可能会嫌弃到不愿意穿。
此刻在颂卷心里,不管他的主子是因为不冷而选择不穿,还是因为关心他,觉得他更需要这一件衣裳才不穿,而让给他,颂卷都忍不住鼻头一酸。
就算是主子不穿的,他们奴才哪有资格用。
能遇上世子这般和善体贴对待下人的,恐无几人了。
谁会将下人当成人看待。
温孤齐坐在马车里,换过鸣笙带来的干衣衫,
“现在有查到那群人是什么来头吗?”
鸣笙道,
“现在暂时还没有头绪,不过后续查到的话,您可以直接问世子爷,想必世子爷是愿意让您知道的。”
温孤齐揉了揉太阳穴,
“女子浸过了凉水之后,要吃些什么药驱寒。“
鸣笙道,
“无非是红铅当归鹿茸热身子。”
“回了江府之后,奴婢会为您准备,您无需操心。”
“这一次奴婢就跟着小姐回去,往后就会一直跟在小姐身边。“
鸣笙跪在马车上,对着温孤齐一拜,
“从今日开始,江小姐就是奴婢的主子,唯江小姐可调令奴婢。”
“鸣笙会些拳脚功夫,宫规礼仪也学得几分样子,大字识得几个,不至于给小姐丢脸。”
对鸣笙的能力,温孤齐自是清楚。
鸣笙不仅仅是做事妥帖得当,能在宫宴大宴上伺候而不失体统,宫规礼仪熟读倒背如流,可闻诗作赋,最重要的是,鸣笙此人足够坦诚,底细足够清楚,没有亲人,不为钱财所动,这样的人很难会选择背叛。
在她们心里,谁救了她们的命,带她们逃离厄运,教会她们读书写字,让她们能够有一地安宁庇护,谁就是主子。
温孤齐从前是,现如今鸣笙到了江若弗身边,因为温孤齐的原因,鸣笙一样会对江若弗尽忠。
也是因为这些,鸣笙才会从众多侍女之中脱颖而出,被他选上做江若弗的侍女。
而江面上已经开始大放箭矢,那两岸的人看见了空中飞舞的箭矢,惊慌失措,不敢再围观,都四散而逃。
怀喻儿跑回船板上,
“主子,那屋子里的贵人不见了!”
钟嫣诧异,
“不见了?”
她喃喃道,
“不见了好,不见了好。”
怀喻儿道,
“那还要躲后面那艘船吗?”
钟嫣却点头,
“要!”
要假装陈王世子还在,假装雍娥也在,还有那位不知名的美人。
虽然不知道后面那艘船追杀的到底是谁,但是后面那艘船如今还对他们穷追不舍的,一定是误以为贵人还在她的船上。
只有这艘画舫还在尽力的逃,后面那艘船的人才能相信,他们要追杀的人,还在她的船上。
钟嫣忽然道,
“今天在后面追杀的,是不是顾家的人?”
怀喻儿点头,
“确实像是上次交手过的那一批人,无论是打扮身法还是武器,基本都没有什么变化。”
钟嫣扶着栏杆,自言自语道,
“顾家是要刺杀陈王世子?追杀那位姑娘……还是追杀雍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