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若弗站在了桌子上面,手勉强能够到高窗,她用力让匕首刺破窗纸,而她将窗纸刺破之后,窗外的月光更多的照耀了进来。
江若弗盯着那半弦月,今日恐怕是不能月圆了。
如果是世子,他此时会怎么做让自己逃出去?
江若弗用力的抓住了窗框爬到高窗窗框上,但由于那窗框边上实在太过狭窄,她直接从高窗之上摔了下来,匕首掉落的时候虽然没砸中她,却划过了她的手臂,霎时一道血痕。
江若弗疼得倒吸一口冷气,休息了一会儿,等到身上摔伤的地方不再那么疼,便再度爬上了高窗,一点点去摸索窗子上的缝隙,希望这是从外面开的明支夜阖的窗子,如果是这样的话,她从窗格之中把手伸出去,也许就能把窗子打开。
江若弗沿着缝隙摸了大半窗子,整个人小心翼翼地缩在高窗边上,蹲的久了浑身都僵直,腿更是麻得不能动弹,只怕一动就要抽筋。
一不小心没站稳,她又从上面摔了下来,这一次她已经疼得没力气也去捂住伤处了,只是疼得龇牙咧嘴,摔在地上久久不能起来。
身上的衣裳已经黑一块白一块,发钗也全部散下来。
而大宗府邸内,江桑的尸体已经被移到了前厅,安置进了棺材里。
虽然已经是深夜,但是灵堂之内依旧处处是人。
月氏低着头一边烧纸钱一边痛哭着,
“桑儿……”
“你怎么能就这样将娘丢下不管?”
“娘再也不干涉你往后的打算了……你想娶谁为妻便娶谁为妻,哪怕是路边的乞儿,街上的流民,只要你能够活过来,娘不会再将自己的想法强加给你。”
“倘若你不喜欢娘安排的孙家小姐,往后不管是赵钱孙李周吴郑王……但凡你喜欢的,娘一定为你聘来……”
风吹过挂在灵堂前的白色灯笼,灯笼的长白飘带在空中飞舞,像是幽灵的裙摆,飞得如同没有根一样,几乎是平直地飞起。
蜡烛被风吹得歪斜,在灵堂之中东倒西歪,一下子被吹灭了许多盏。
灵堂里守着的下人背后一凉,却不敢怠慢,连忙去将那些蜡烛都重新点起来。
棺材里面发出了轻响的声音。
在格外幽静的环境里,那声音显得格外清晰,配合着冷风足够让人不寒而栗。
不禁让人竖起耳朵去听。
笃,
笃,
笃。
一声接着一声,每个人都确切的听见了,知道那不是自己的幻听。
一个丫鬟哆嗦着道,
“夫夫夫人,棺材好像在响…”
月氏的哭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她听着那响声跳在自己的心头上,那仿佛敲木头一样的声音响一声,她的心就猛跳一下。
她鬼使神差的拿着烧着的纸钱站起来,火焰在夜色之中染得有些幽蓝,她忽然尖叫道,
“快,快把棺材打开!”
她尖利的声音把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在这种阴森森的环境下,魂几乎都吓没了。
下人们不敢上去开棺材,
“夫人,公子应该入土为安,照理来说这合上的棺材就不该打开了,打开来公子的灵魂就散了,鬼差找不到公子魂魄,公子往后如何投胎啊?”
月氏却不管不顾地大吼,
“快将棺材打开!”
下人们不得不硬着头皮往前走,合力一起将沉重的棺材盖移开,而棺材盖刚刚被移开,就看见江桑直挺挺地从棺材里坐起来,旁边的人被吓得摔倒在地,而江桑上身几乎是僵直,而且紧紧的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可是他的面色却已经恢复活着时的样子,只是十分苍白,
下人们被吓得屁股尿流,纷纷四散,
“诈尸了,诈尸了!”
“救命啊!”
“鬼呀!!”
灵堂之中的蜡烛偏偏还在一瞬间全都被风吹灭,人群慌乱的跑出灵堂,而月氏和她的婆子却丝毫不畏惧,反而还向棺材的方向走去。
婆子捂住嘴,几乎不能抑制住那双沟壑遍布的老手的颤抖,
“公子……复生了吗?”
“公子……你听得见老奴说话吗?”
婆子扒住棺材的边,而月氏则喜极而泣,
“桑儿没死!桑儿没有死,你摸摸,桑儿的手是热的!”
婆子随即碰了一下江桑的脖颈,果真是温热的。
婆子高呼,
“来人呐,快来人呐!”
“快来人!公子没有死,公子还活着!”
跑出去的下人们闻言止步。
而婆子还在身后大喊,
“快来人将公子搬出棺材,公子还活着!”
“你们这些刁奴还傻站着做什么!”
月氏喜极而泣,痛哭出声,抓住了婆子的衣领,
“快!快去让人上山请渌尘大师来。”
“渌尘大师一定有办法救桑儿的!”
而阴苑内,江若弗从地上爬起来,浑身都酸痛不已,虽然还想再尝试着去爬窗子,但是因为实在乏力不得不暂时休息。
她衣袖也划破了,鲜血浸染了大半的衣袖,虽然伤口并不是很深但是血却着实将袖子染得可怖。
她从怀里掏出手帕,小心翼翼地把伤口包起来,而伤口已经粘结在衣袖上了,她每碰一下,那伤口和皮肤粘结的地方就撕裂开来。
江若弗额头上冷汗涔涔,忍痛将伤口包扎好。
而天上的月亮依旧不见任何要圆的迹象,她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逃出去。
倘若世子在这里,世子一定有办法逃出去的。
世子之前就算是用她这具身体,也能够和会武的壮汉对抗,智谋更是不在话下。
她如今被局限在这里,想不出更多的办法了。
脑子里面一片混沌,身心疲惫让她不想再动弹。
现如今她是害死江桑的凶手,大夫人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也许真的要把她放在这里活活饿死吓死。
内史府,
守门的护卫已经准备要关门了,而一辆马车疾行停在了内史府门前。
颂卷从车上跳下来,飞快地跑向内史府的大门,阻止护卫将门关起,他直接将令牌展示给护卫看,
“我是陈王世子的随侍。”
“今夜是陈王世子之命来拜访内史大人。”
门房见颂卷拿出的是陈王的令牌,丝毫不敢怠慢,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向府中,急匆匆到了书房里,
“老爷,陈王府的人正在外求见!”
江伯启连忙从椅子上起来,抬步走出了书房。
而颂卷正等在前厅,坐在最末位的椅子上面,静静地等着江伯启来。
面对内史府下人的时候,颂卷待人接物都极大气,因为他此番来。既然是拿出了陈王世子的令牌那就代表着陈王世子,不能有丝毫让人看轻的地方。
江伯启一进门,颂卷便起身行礼,
“见过内史大人。”
“此番夜间前来叨扰,其实是有世子爷要事要问,故而搅扰了您。”
江伯启忙道,
“不搅扰,不搅扰,只是不知道世子有什么急事要急着找臣下?”
他自称臣下而不是下官,其实也是隐晦的溜须拍马,毕竟这大昭的官员,只对国主和储君自称臣下,他面对温孤齐的来使时,自称下官,就暗暗包含着他认可陈王世子为储君这一层含义。
颂卷也不戳破,他此番来确实是有急事,
“敢问内史大人,七小姐如今可在府上?”
江伯启本以为陈王世子的来使拿着令牌半夜来找,必定是有政务上的急事,却没有想到竟然是单刀直入地直接问江若弗。
可是,他的情绪也很快地从陈王世子没有要拉拢他的失落,迅速转变为了陈王世子看上了江若弗的狂喜。
是有多在意,才会半夜都派人拿着令牌来直接找江若弗?
可是偏偏就是这么巧,江若弗如今在大宗的府邸,他怎么把江若弗叫回来?
现如今大宗的大公子去了,江若弗在那儿必定是正替内史府守着灵呢,一时半会儿也不好把她叫回回来。
江伯启面露难色,颂卷看他面色立马就明白了,只怕主子突然叫他前来不是没有原因的。
难不成江小姐如今真的出了什么事?
江伯启道,
“如今大宗的大公子去了。若弗正在大宗府邸敬灵,恐怕是一时半回不来。倘若是世子有急事要找若弗的话,本官也可以立刻让人快马加鞭的把若弗带回来。”
“来使,你看这……”
颂卷听到这儿,已经知道不能再耽误时间了,如今江小姐不在内史府,而在别的地方,世子这么急切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世子方才还说让他亲眼要见到江小姐,确保江小姐确实安全,可是现如今江小姐人都不在内史府里。
若是真出了什么事情,他可担待不起。
颂卷连忙要告辞,江伯启却将一个锦囊塞进他的手里,
“那世子那儿,就靠来使多说几句美言了,倘若世子想寻若弗的话,下官明日一定让若弗在府里好好的等着。”
颂卷把那个锦囊塞回给江伯启,
“大人,奴不过是区区下人,为主子办事是天经地义。”
颂卷行礼告辞。
快步走出了内史府,上了马车,
”快!赶紧回府!”
车夫拍马极快,很快就回到了陈王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