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仇旧恨,武松恨江枫!
“我迟早杀了西门狗贼!”
江枫的罪责有三:第一个是毒死他兄长;第二个是大庭广众之下率众将他给群殴,让他丢人现眼;第三个是最让武松难以承受的是职务被免掉,从光鲜体面的县衙都头变成了普普通通的皂隶!
尽管恨得牙根疼,但是武松不敢再公开去找江枫的麻烦!
李达天吹胡子瞪眼地警告他:傻大个,你听清楚了,西门大官人乃是我的战略合作伙伴,以后事业腾飞的金主,我恨不得将他当佛祖一样供奉起来,你他娘的少找他的麻烦!任何不利于西门大官人名声的话都不能说,任何损害西门大官人利益的事儿都不能做,再敢惹是生非,皂隶也没得做,马上收拾铺盖卷滚蛋!
武松怂了!
他无论如何也不能丢了这份工作!
知县大人发了怒,武松只得臊眉耷眼地告退了。
但是他发誓:西门庆这厮最好别落到自己手里,不然自己非得宰了他不可!
武松报仇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路!
这天夕阳西下,城门即将关闭之际,阳谷城外来了三个人!
这三个人都是风尘仆仆,满脸的疲惫。
中间骑着白马的是主人!
左右两边一老一少两个扈从。
懂行的人都知道这匹马便是大名鼎鼎的照夜玉狮子马。
能骑上这匹当时第一骏马的人自然不是等闲之辈。
这人确实也非等闲之辈。
他便是大宋首富,被称为玉麒麟的卢俊义。
卢俊义三十多岁,器宇轩昂,目如点漆,面若银盆。
左边的少年面白如玉,剑眉星眼,面无表情,英气逼人。
他便是有名的浪子燕青。
右边是卢俊义的管家李固。
李固长得瘦脸如刀,亦是不苟言笑,一双蛇眼深如渊底,这样的人城府极深,寻常人决计猜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三人进了城,所经过之处总引得路人回望。
有两个原因:
男人回望是因为卢俊义的马。
女人回望则是回看俊美的燕青。
燕青满脸的冷峻,目不斜视,对周围女子交头议论的声音充耳不闻,唯有当有人企图靠近身边的卢俊义时,他的眼才如同鹰一样警觉起来,手下意识地去摸腰间的宝剑。
燕青对卢俊义忠贞不二!
他相信:如果没有卢俊义,他这条命早就没有了。
卢俊义是他的救命恩人!
燕青坚信:只要不违背天地良心,只要卢俊义需要,他愿意以死相报。
燕青的小名叫燕小乙。
燕青从小便父母双亡,五六岁便开始沿街乞讨为生。
那一年年底,大名府大雪纷飞,滴水成冰。
天色将晚,冰天雪地,一天没讨到吃的,饥肠辘辘的燕青摇摇晃晃地跑到张大户家门口躲避风雪。
张大户乃是当地出了名的恶霸!欺男霸女,收租放贷,无恶不作!
燕青刚蜷缩到大门底下,正巧张大户带领着几个家奴出门,一开门便瞅见蜷缩成一团的燕青。
朱门酒肉臭,肥得跟猪一样的张大户非但没有施舍给燕青一点残羹冷炙,反倒发了雷霆怒火。
“奶奶的,大年底就被要饭的堵门,实在他娘的晦气!”
张大户狠狠地踢了燕青一脚,
几个家奴见状,也纷纷跟着挽起胳膊,撸起袖子,围着弱小的燕青一顿狂殴,燕青只得满地翻滚,苦苦求饶!
最后燕青被打的鼻青脸肿遍体鳞伤,这还没完!
张大户故意扯着嗓子喊:“赶紧滚!”
恶仆们停了手,燕青挣扎着站起来,然后撒腿便跑。
跑出去不到一箭之地,张大户贼兮兮地叫过来自己的儿子张彪。
“儿子,放狗!”
张彪答应一声,回身从家里牵出来五条巨型猛犬!
张彪指了指正往前跑的燕青,然后吹了一声口哨,那几头恶犬迅速如同离弦之箭一样冲了上去。
燕青听见身后动静不对,下意识地回头瞅了瞅,突然看见五条恶犬张着大嘴,露出獠牙,极速追来!
燕青吓得魂飞魄散,拼命狂奔。
无奈风疾雪大,路面湿滑,再加上自己身体羸弱,几天没吃上顿饱饭,往前跑了没几步,便摔倒在地上。
转瞬之间,几条恶犬追上来,围着他一通撕咬……
燕青拼命护住了脸。
除了脸没被咬伤,他的手脚、胳膊、腿,浑身上下被咬得全身没有一块好地方。
幸亏他身体单薄,瘦得皮包骨头,不然这些恶犬非得将他撕成碎片不可。
燕青昏死过去。
张大户的儿子吹了声口哨,几条恶犬这才放开他,摇着尾巴朝着主人狂奔而去……
然后张大户得意洋洋地带着几个恶仆离开了。
卢俊义带着两个伙计要账回来。
他看见冰天雪地里倒着一个黑影,卢俊义觉着不对劲。
他慌忙走近一看。
看见昏死在冰天雪地中的燕青,卢俊义痛心不已。
他赶紧脱下身上的斗篷给燕青盖上,然后吩咐两个伙计将燕青抱上马。
回到家以后,卢俊义一边吩咐人将燕青抱上火炕,熬姜糖水喂给他喝,然后吩咐人火速请郎中来给燕青诊治……
七天以后,燕青醒了过来。
他发现浑身上下被包裹得如同木乃伊一样。
他问身边照顾自己的仆人。
“我这是在哪里?”
“卢府!”
“谁救了我的命?”
“你在鬼门关转了一圈,是卢员外救了你。”
“哪个卢员外?”
“大名鼎鼎的玉麒麟卢俊义。”
燕青感恩得泪涕横流:“卢……卢员外,在哪里?”
“生意忙碌!他出门了,下个月才能回来,你安心养伤便是!”
一个月以后,燕青身上缠裹着的白布终于去掉,当他看见自己的身体以后,他万念俱灰!
浑身上下疤痕累累,没有一块好肉,皮肤如同千年的树皮差不多。
“郎中,我的伤还能治好吗?”
“孩子,能保住你这条命,卢员外已经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
少年皆有爱美之心,瞅着浑身的伤疤泪如雨下,燕青万念俱灰,几次试图自杀,几次自杀未遂。
身边的人纷纷劝他。
“孩子,你不能死!卢员外会怪罪我们的!”
“卢员外好心救你,如果你死在他府上,给他惹上官司咋办?”
“仇还没有报?为什么要死?”
“还是等卢员外回来吧,他手眼通天,总会有办法的!”
众人议论纷纷之间,卢俊义回来了,跟随在他身后还有一个身体消瘦的中年人。
燕青赶紧起来给磕头:“感谢卢员外救命之恩!”
卢俊义慌忙将他搀扶起来。
卢俊义将身后的中年人介绍给燕青。
“这位是东京翰林图画院的张择端先生,当今最有名的画师!我这次去京城,张先生正在全力作《清明上河图》,说起你的遭遇,百忙之中抽时间来看看你。”
燕青很纳闷!
“请医师为我治病,请画师来干什么?”
张择端冲着燕青拱了拱手。
“请小哥脱掉衣服!”
燕青心里一百个不情愿。
身上消除不掉的伤疤是他心头的一个刺,他无论如何不愿意让人看见。
燕青扭头瞅了瞅卢俊义。
卢俊义淡然笑笑。
“让张先生给你看看吧。”
燕青这才很不情愿地脱掉了上衣。
张择端皱着眉头仔细看了看,最后点了点头。
“我马上准备作画之物!”
正当燕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卢俊义说话了。
“燕青,张先生要以针做笔,以肤为布,他要在你身上作画,这样你身上的疤痕便能掩盖住了。”
燕青再次磕头谢恩。
这位卢员外不仅乐善好施,行侠仗义,而且观察细致入微,他早就想到满身伤疤给年幼的燕青形成的心理阴影。
于是他便跑到京城寻找破解之道,访遍京城名医,听他讲述完燕青的伤情以后,所有人都摇头表示爱莫能助。
最后有朋友说:“卢员外勿要担心,既然那个少年身上的伤无药可治,那就不如反其道而行之,请作画的高手在他身上依势作画,这样就能遮掩住伤疤了。”
卢俊义深以为然,连连点头,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了。
恰好卢俊义与京城最有名的画师张择端是好朋友!
张择端是个鬼才,除了水以外,他可以在任何物件上作画,而且技艺精湛,鬼斧神工,连宋徽宗都对他敬重有加,将其请到皇宫请教书画。
卢俊义去拜见张择端,然后将自己的想法说给了张择端。
张择端顿时来了兴趣。
“在人的肌肤上作画?我还从未试过,卢员外,马上带我去见见这个少年,我愿意尝试一番!”
于是卢俊义便带着张择端到了自己大名府家中。
张择端不愧是天下最有名的画师,他全神贯注,一丝不苟地忙活了三天。
这三天水米未进,当他完成最后一笔,涂好了颜料,当时便累得昏厥到底。
卢俊义十分过意不去,重金酬谢。
但是张择端分文不取。
“多谢卢员外天马行空的主意,才给了张某这个机会,我已经感激不尽,哪里还敢要你的钱物!”
说完以后,张择端兴冲冲地取来铜镜,递到燕青手中:“小哥自己看看,是否满意?”
燕青迟疑一番,结果铜镜看了看。
燕青惊喜异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满身丑陋的疤痕变成一副涌动的图画。
大名鼎鼎的张择端果然名不虚传!
燕青不由地喜极而泣!
“多谢张画师!”
张择端最后感叹道:“唉,张某画了大半辈子画,唯有这幅最为满意!”
“张兄,我愿意给图画院捐一大笔银子……”
张择端再次笑而拒绝。
“唉,承蒙卢员外一片好意!当今徽宗皇上虽然治国无方,但是酷爱金石字画,他每年都往我们图画院拨银子,我们有花不完的银子。”
最后,张择端急匆匆告别,回京城继续全力准备他的《清明上河图》去了。
等燕青彻底养好了伤,卢俊义将他叫到跟前。
“小哥,你的伤已经好了,我给你些银子做本钱,去谋份差事吧。”
燕青跪倒磕头:“卢员外,我的命是你给的,燕小乙愿意今生为奴,刻苦习武,永远追随主人,保护主人的安危!”
“咱们俩有缘,不宜主仆相称,咱们还是结拜为异性兄弟吧?”
燕青誓死不肯:“主人,我燕小乙卑贱如蚁,哪里敢高攀卢原外,更不敢与您兄弟相称,而且我的命是你给的,纵然我燕小乙终身为奴都难以报答主人恩德的百分之一!”
卢俊义见他心意已决,便也不好再勉强,万般无奈才答应了燕青。
在卢府调养了几个月,燕青身体结实了不少。
燕青静若处子动若脱兔,一瞅便是练武的好苗子。
卢俊义精通拳脚,功夫了得,起初他亲手教给燕青武艺。
燕青触类旁通,一教就会!
卢俊义的功夫很快便学到了手!
卢俊义的朋友遍布天下,三教九流都有,其中不乏功夫了得的武术高手。
卢俊义带着燕青行走江湖,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带领着燕青访问当地的高手,请他们教给燕青各种技艺!
燕青的武艺突飞猛进!
这天卢府门外来了一个衣衫褴褛、疯疯癫癫的道士!
道士敲响了卢府的院门,仆人打开了门,道士问:“这里可是大名鼎鼎的卢俊义的宅院?”
“不错!”
“贫道两天没吃东西,想化些斋饭!”
卢俊义乐善好施,叮嘱过府上的仆人,无论是要饭的乞丐,还是登门化缘的僧道,一定要以礼相待!
仆人见这个道士可怜,于是便将他领到府里,然后跑到后厨给道士弄来热饭。
道士谢过仆人,也没进屋,接过饭菜便蹲坐在院墙跟下面,一阵风卷残云,狼吞虎咽,很快便吃完了。
吃完以后,道士一边剔牙,一边斜着眼睛观看正在院子里练武的燕青,嘴里不时发出阵阵叹息声:“不愧是练武的奇才,唉,可惜被一群酒囊饭袋给教坏了!”
正巧卢俊义从外面回来,看见这个骨骼清奇的道士,再听听他说的这些颠三倒四的话,他觉着很惊讶。
燕青此时已经是了不起的高手,但是这个不明来路的道士确实一脸的不以为然。
卢俊义走到道士跟前,躬身施礼:“敢问仙道法号?”
那个道士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嘿嘿,让卢员外见笑了,我不过是个流浪江湖,四海为家的野道士,没有师承,更无名无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