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怀里还抱着温宛, 但顾偕深却还在想他。
静谧的夜晚,外头寒风阵阵,室内暖意融融。
顾偕深夜深归家, 满身寒霜, 他一走进来,令原本明亮的屋内突然暗了许多。
因为他个子高,一站到温宛面前,就挡住了大部分的光线。
“顾先生。”温宛仰起脸,冲他笑了笑, 便被顾偕深伸手抱住。
顾偕深弯下腰, 撑着沙发扶手,单手搂住温宛的腰,将脑袋枕在温宛的肩上。
他将自己一大半的重量压在温宛身上,温宛感到有点沉。
“乖乖的, 让我抱一会儿。”
察觉到温宛有些不安, 顾偕深收拢手臂, 搂紧怀里的人, 埋在温宛的颈窝里闷声道。
温宛不说话,乖顺地任他抱着, 顾偕深能听见的只有自己的心跳声。
很安静。
在见过傅夏之后,他确定自己跟傅夏早已是过去。
他不想要温宛眼里有什么小星星,他只想温宛的眼底有自己的倒影。
“有没有想我?”顾先生轻声问他。
温宛睁着大大的杏眼看着他,不像是想了的样子。
顾偕深已经这样抱紧了他,却突然开始想念从前。
“顾、顾先生,你轻一点……”温宛被他搂得有些喘不过气。
抱着他的人神情冷冷的, 却不肯松手。
顾偕深今天看起来有些累, 温宛看着他眼睛红红的, 觉得老是加班熬夜确实不好。
“身上还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温宛在顾宅住着,医生来为顾母例行检查,顺便就替温宛做了身体检查,说他健康状况还不错,就是睡眠不太好。
“没有不舒服。”温宛小声道。
温宛现在发现顾偕深总是会问同样的问题。
特别关心他每天做了些什么,温宛不明白顾偕深的意思,他问,温宛就答一句,慢慢的,顾偕深脸上的冰冷逐渐褪去,
温宛小声问道:“顾先生,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他还有场重要的直播,在顾宅没有办法开播。
“再过几天。”
温宛垂下眼帘,想着顾偕深说的几天到底是指哪几天。
顾偕深也沉默了一会儿。
放在西装暗袋里的手机响起来,不停的震动。
温宛提醒他:“顾先生,电话。”
顾偕深只得把电话接通,是季则打来的,在电话里跟他说起了傅夏的事情。
顾偕深根本不想谈的,可是不知为何,傅夏的名字却从他嘴里脱口而出。
温宛挣脱顾偕深的怀抱,顾偕深站起来到外面去接电话,站在走廊那里,跟季则把话说清楚。
等他再进房间,温宛低着头织着毛衣,没有抬头看一看他。
顾偕深完全没有想过傅夏的存在,不知道这傅夏的名字,为何会那么突然地从他的嘴里说出来,而且是在这样的时候。
也许是抑制剂的副作用,让他最近的反应有些钝。
他明明感觉温宛对他的态度有一丝丝软化,接完这通电话,温宛又开始跟他有了点疏离。
顾偕深甚至忍不住怀疑温宛很清楚他和傅夏的过去,甚至知道他是因为什么娶了他。
可是温宛是这样的懵懂,真的会知道吗?
顾偕深在赌自己的运气。
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闹钟响起来,十点半,温宛准备上床休息,顾偕深再不愿意也得出去。
“我马上要走,你有没有话要跟我说的?”顾偕深问他。
温宛真没有什么话跟顾偕深说,他们的谈话,多半都是由顾偕深开的头。
他看温宛这样也就不勉强他了,说:“记得好好吃饭。”
顾偕深最后搂了搂他,让温宛一个人待着。
他回来只是想见一见温宛。
然而温宛还真的开口说话了。
温宛跟他说,顾母已经为他收拾好了房间。
温宛以前会经常说一些挽留他的话,但自从搬出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对顾偕深说过,这还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对他这样说话。
顾偕深真的很想要留下来,可是他不能。
他俯身在温宛脸上贴了一下,说:“你自己早点休息,我还有事。”
温宛睁着大大的杏眼,没再说挽留顾偕深的话。
顾偕深离开顾宅,返回甜水路的公寓。
-
回到家,顾偕深将自己关到浴室里,他脱下衣服,露出了手臂上的一道狰狞伤口。
血水已经止住,但伤口处撕裂的皮肉只是简单处理了一下。
大概是前天晚上的事,顾偕深开车外出,因为突如其来的眩晕失去意识,等他醒过来,发现自己将车停在路口,车身被浓雾包围,门是敞开的,零下十几度的环境里,车里的暖气所剩无余。
连他身上都结了白色雾霜,薄霜在顾偕深将车门关上之后,又化成了水,弄得车内到处湿漉漉的。
他发现自己身上的西装沾满黏腻的液体,胳膊不知被什么扒拉出了一条口子,血水正从伤口涌出。
顾偕深对伤口做了简单的处理之后,让医生帮忙缝了几针。
这点伤对他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今天他带在身上的药吃完了,顾偕深不敢就这样留在温宛身边。
秦助理将车内的监控拿去调查,跟他报告暂时没发现什么异常。
顾偕深关了视频,给温宛发消息,问他睡了没有,自然一晚上没有收到回复。
温宛从前总是爱往他跟前凑,顾偕深那时候觉得他烦人,现在却格外想念。
顾偕深来了一趟又走了,走之前还狠狠地抱了抱温宛,让他有些困惑,顾偕深喜欢的人应该是傅夏,为什么最近总是跑来和他见面。
温宛一点都没有打算要成为谁心目中的最爱,他对顾偕深好,是因为他们结了婚,有对方照顾的义务而已,绝不是顾偕深所想的那样,温宛爱他爱到不顾自尊。
房子里充斥着一股温宛不喜欢的腥甜味,他将窗户打开,通了通风,直到味道散去,才把窗户关上。
在顾宅住着是很好,可是温宛更想念他的那套小房子,只有他自己一个人,要安静的多。
睡前收到顾偕深发来的消息,温宛只看了看了看,还是没有回复。
-
在停车场袭击他们的人,仅仅一天之后,就被抓到了。
天还没亮,顾偕深拖着有些虚弱的身体去了医院。
袭击傅夏和温宛的那个人,从楼上跳了下去,现在还不知是死是活。
顾偕深到了以后,在病外等了一阵,那人才慢慢醒来。
调查人员向他问话,嫌疑人看起来有一些混乱,答非所问。
季则在外面听到说人已经醒了,就闯进病房,“你是什么人?是谁指使你的?胆子不小,头一次没让你伤到人,还来第二次。”
负责案件的调查人员让他先出去,他们还有几个问题要问嫌疑人。
季则怀着满腔愤怒,也只能退到病房外。
听着警察问话,病床上的人却什么都答不出来,看起来就不像个正常人,调查人员心想恐怕是得不到什么答案。
季则愤恨地说:“这件事一定有幕后主使,心也够狠的,为了不想暴露自己,居然把行凶的人弄成了这样。”
傅夏站在旁边,轻声道:“阿则,你不要急,我们还是等警方的通报吧。”
季则问他:“夏夏,那天温宛是什么反应,你还记得吗?”
“他挺害怕的。”傅夏说道。
他想着温宛不可能不害怕。
季则转头面向顾偕深,“夏夏被人打成这样,温宛怎么都不来看一眼?”
傅夏拉住他,“阿则,你别这样。”
季则说:“我知道他吓坏了,可是你帮了他,无论如何,在你住院期间,总应该来看望你一下吧。”
“整件事都是因我而起,是我连累的温宛,他不生我的气都不错了,是我叫他陪着我去停车场找车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我会忘记车子停在哪里。”
“你是因为最近太累了,所以才会有些恍惚,可是夏夏为什么累,阿深你最明白。”
傅夏有些动气,素白的小脸更白了一些:“你怎么又扯到阿深身上了?”
季则压下火气,认真地说:“不论如何,让温宛来一趟吧,那个人就躺在里面,那天晚上还发生了些什么事情,或许温宛还记得。”
顾偕深淡淡地道:“他不能来。”
“你现在是要护着他吗?”季则声音高了点。
傅夏站在他们两人中间,貌似有些崩溃地道:“好了好了,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吵什么吵,反正我现在已经没事了,再说了,温宛胆子也小,恐怕根本想不起来什么。”
季则不以为意地道:“你说温宛胆子小,我看着怎么不像,不声不响的。”
不声不响的温宛,一路小跑着来了。
因为跑动,他糯白的脸上泛着些粉,但没出汗。
顾偕深皱了皱眉:“你跑来干什么?”
傅夏不着痕迹地打量一下温宛。
温宛主动和警察说起那天的情况,回忆当天的情景,傅夏跟他说忘记车子停在哪里,让温宛陪他一起找。
傅夏在旁边补充道:“当时停车场里面太黑了,我怕看漏了,所以让温宛陪着我。”
不等温宛开口,他把话接过去,“我刚刚打开车门,拿起驾驶座上的相框,对方就动了手。”
调查人员问道:“还有没有别的?”
傅夏回忆了一下,说:“这个人的力气特别大。”
调查人员将顾偕深喊去谈话,“顾先生,您当时在停车场有没有看到什么?”
顾偕深说自己只看到了傅夏和他太太倒在地上。
“好的,再次谢谢各位的配合。”
躺在病床上的嫌疑人,面对调查人员的问话,他左右张望,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直到他的视线落在了门口。
顾偕深站在那儿,面色阴沉的看向他。
这个人怔住,片刻后露出了极为惊恐的表情,发出了一声听起来不像是人类的嘶吼。
听声音,已经濒临崩溃,他在病床上就像癫痫发作一样,翻着眼白,浑身剧烈颤抖,重重摔下床。
调查人员赶快呼叫医生过来处理,通知他们可以离开了。
那声音听着太渗人。
傅夏从进入剧情以来,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脸色看起来很是不好。
季则安慰他:“夏夏,没事的,人已经抓住了,你别怕。”
傅夏勉强笑道:“我没在害怕。”
但是他的心,猛地往下沉去。
他突然想起当时这个人的力气大到可怕,徒手就能将他和温宛提起来扔到一边,但是他刚刚发现这个人连拿笔的力气都没有,就好像浑身力量都被什么抽走了一样。
傅夏站在玻璃窗后,看着正在发狂的人,非常不想承认,某一个瞬间,他感到了害怕。
比起那天有温宛和他一起在的时候,还要害怕得多。
应该疯的人没有疯。
但听到季则这么问,傅夏说自己没事,“谢谢你和阿深,为了我做了那么多,这件事还是怪我自己太大意了。”
“这怎么能怪你?夏夏,你已经很勇敢了,要知道,那天你还保护了温宛。”
季则看到视频,庆幸傅夏没事。
傅夏拍拍他的肩,转身朝顾偕深走去,问顾偕深温宛最近怎么样,“那天挺吓人的,他有没有吓到?”
顾偕深说温宛挺好的。
“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他一定会因为这件事情发疯吗?”
傅夏在心里拼命的喊着剧情君,系统却迟迟没有出现。
最近总是这个样子,剧情君时常离开,还经常回避他的问题。
温宛不过是个一笔带过的炮灰,顾偕深却有点把他当回事了。
傅夏和顾偕深站在医院的走廊上,雾蒙蒙的光线里,两个人还在说话。
傅夏和顾偕深的身高差正好合适,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他们两个离得很近,傅夏甚至只要稍微一踮脚,就能够到顾偕深的肩膀。
季则和温宛站在走廊出口等着。
温宛一大早起床赶到医院,这会儿困了,耷拉着脑袋,没什么精神。
季则在旁边留意温宛的脸色,试图从温宛的表情里看出一丝端倪,但一无所获。
顾偕深耐着性子听傅夏说完最后一句,带着温宛离开了医院。
没过多久,季则打电话跟顾偕深说抓到了人,但定不了罪。
那个人在审讯期间完全疯了,调查人员说他神志失常,医生的建议是先接受为期三年的精神治疗吧。
所以这会儿人已经关到了精神病院,不过后来调查人员顺藤摸瓜查出了他的身份,原来当初他和傅夏在同一个画室学过画画。
“有可能是嫉妒心理作祟,所以针对夏夏。”
“但是这个人为什么针对夏夏,跟你也有关系,高中那会儿,为了夏夏,你和他打过一架。”
调查人员翻到嫌疑人的日记本,他在日记本写着,因为顾偕深,他怀恨在心,后来又去找傅夏,没想到却在路上出了一个车祸,手受伤,再也不能画画。
“大概是因为这样,可是夏夏也已经为这件事情付出了代价,没想到他还是不肯放过,想到原来是认识的人,夏夏这几天心情都很不好。”
季则说的事,顾偕深完全没有印象。
他只想着事情既然解决掉,该接温宛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