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乔安真的要被他给吓死了, 她走出实验楼大门的时候，脑袋里面想着的是刚刚罗教授给她讲的知识，有几个比较有难度的地方, 她正在思索，也才刚刚有些头绪。



    然而唐翎城就突然冒出来, 那一瞬间, 吓得乔安整个人一激灵。



    以至于他刚刚“表白”的时候，乔安大脑都还处于当机状态, 没有第一时间阻止他。



    这要是别人，乔安冷静下来后，转身走了便是。



    但这是唐翎城, 是乔安认识三年的朋友, 他们相处了整整三年，又是邻居。



    乔安高中时期关系最好的同学, 便也就是唐翎城、齐盛荣和丘露了。



    其中与唐翎城的关系最好。



    所以, 回过神后, 她对他一顿暴揍。



    唐翎城还在嚎叫——“乔妹！！轻点轻点！！！”



    围观群众……惊呆了。



    -



    乔安和唐翎城蹲在小卖铺外面的大树下，树荫遮着，还算凉快，而且已经是初秋，没有前段时间那么热。



    但大中午的，依旧还是有太阳, 大多数学生都在宿舍睡午觉, 这会儿他们蹲在这儿, 一点也不显眼。



    两人一人拿着一个冰淇淋, 又甜又凉的小布丁。



    乔安咬了一口小布丁, 问他：“凌晨, 刺扎出什么问题没有？”



    她打完还是有些后悔，要是真伤到唐翎城，那她也不知道多自责。



    “那倒是没有，其实也不是很疼，现在已经没感觉了。”唐翎城抹了把额头的汗，他今天特意打扮过的，但这会儿这么蹲着，还不如穿简单的体恤和短裤。



    “哦。”乔安应了声。



    半晌，她又小小的咬了一口小布丁，视线看着前方的落叶，声音轻轻：“凌晨，你别喜欢我了，我对你没有男女之情，我们只能做朋友。”



    唐翎城微微一僵，咬小布丁的动作都有些迟缓，显然心不在焉。



    他没说话。



    乔安扭头看他，眼神格外认真：“凌晨，我是认真的。”



    唐翎城也扭头看她，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你是喜欢薄陆离吗？”



    “我不知道。”乔点点点头，又摇摇头，眼神复杂，“我知道我喜欢他，但我也不知道我对他是什么喜欢。”



    而且……他是她哥。



    他们真的要在一起吗？



    唐翎城像是知道她的纠结，扯了扯嘴角，一向张扬自信的眼中带着最后一丝期盼——



    “乔妹，你不知道能不能和薄陆离在一起，要不然就我和在一起吧。或许你对他只是兄妹之情，你和我试一试，也许你就喜欢上我了，也就能……正视对他是兄妹之情了。”



    这话卑微极了。



    一点也不像是张扬自信的唐翎城说出来的话。



    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喜欢她的时候，甚至不求她对他的喜欢，只求……在一起试试。



    他是期待着，万一他们在一起后，乔妹就喜欢上他了呢？



    这份期待，真是卑微至极。



    乔安眼神露出诧异，随即严肃着脸说：“凌晨，你怎么能这样想？”



    “我为什么不能这么想？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从高一就喜欢了，想要看到你，想要听你说话，看见你笑我就想笑，看见你难受我也跟着难受。喜欢你认真学习的样子，喜欢你说话的样子，喜欢你笑的样子……”唐翎城声音有些沙哑。



    那一年高一，和她成为同桌，那时候年少，那时候没有满腔深情，那时候没觉得那样的日子有什么珍贵的。



    可是现在回忆起来，真是觉得那时候幸福极了。



    每天回教室就能看见她，偶尔惹恼她，她会怒气冲冲瞪他，偶尔会轻声给他讲课，为他划重点……



    从她一脸认真地要求给他补课，收费五百的时候，从她对着他笑，从她和他说话的时候……他就已经喜欢上她了。



    他们一起上课，一起放学回家，一起补课，一起玩闹，一起参加比赛……



    每一份记忆都被他记得清清楚楚，每一幕都是那么鲜活。



    仿佛终身也不会忘。



    起初他不知道自己的感情，那时候他只想要和她待在一处，每天回教室都成为有些期待的事情。



    童佳韵事件，让他一夜长大，开始担忧、开始害怕，自责地将自己困在一个地方。



    是乔安站在他面前，冷静地告诉他——你没错，但你可以去弥补。



    后来知道喜欢她，他从全年级倒数，到前一百，从十二班到一班，从二中到第一财经大学，从c市到京市……



    三年时间，两百里的路。



    他对她早就是情根深种。



    唐翎城不觉得自己卑微，他只怕自己失去她，还未曾得到就失去她。



    他原以为，他们成年，他们长大了，他就有可能和乔安在一起了，年少慕艾能变成相濡以沫。



    可却没有想到，他们毕业，他们长大，就可能是彻底失去了。



    薄陆离……



    真的让他怕极了。



    因为他知道，对方的深情与他相比，只多不少。



    唐翎城看着乔安的眼睛，轻声说：“乔妹，我们试试，可以吗？”



    乔安抿了抿唇，却坚定又认真地摇摇头——



    “不可以。唐翎城，如果我们试试，是对你的不负责任，也是对我自己的不负责任。我只当你是朋友，你是我愿意鼎力相助的朋友，绝对不会是感情的试验品。”



    乔安不确定自己对薄陆离的感情，因为她对他的感情，她自己难以判断是亲情，还是爱情。



    但她可以确定——她对唐翎城是友情。



    既然是友情，他们就不可能成为情侣，试试也不可以。



    没有诚意的恋情，是对唐翎城的不负责任，也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如果……如果她对薄陆离是爱情，那也是对薄陆离的不负责任。



    一段不负责任的感情，就不应该存在，应该严厉拒绝，绝无可能。



    唐翎城没有说话。



    乔安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凌晨，你应该是张扬自信的唐翎城，是不会因为别人而委屈自己的唐翎城……我了解你，你骨子里是骄傲的，不应该为了任何人，变得卑微。你很优秀，你也很骄傲，我对你没有男女间的喜欢，是我眼光不好。”



    她说到后面的时候，笑了起来，眉目如画，眼中满是笑意：“凌晨，所以别喜欢我了，你以后会喜欢一个很喜欢你的姑娘，你会过得很幸福的。”



    她的手指纤细好看，只是轻轻拍了拍，就又很快收回。



    那一点点让唐翎城眷念的碰触，转瞬即逝。



    “一点可能也没有？”唐翎城轻声问。



    乔安摇头，坚定地说：“没可能。”



    唐翎城突然嘴角扯了扯，笑了起来，他伸出手，抱了抱乔安。



    乔安一愣，下意识挣扎。



    唐翎城说：“别动，几秒钟就好。”



    乔安没动了，唐翎城却也松开了手。



    他说：“乔安，喜欢你，我一点也不后悔，你是个很好很好的女孩，喜欢你，也是我的幸运。”



    乔安愣了好一会儿，也笑了起来：“认识你，我也觉得很幸运。”



    高中三年，她真的当唐翎城是朋友。



    他偶尔很幼稚，但很赤城，偶尔会犯傻，但对她真的很好。



    唐翎城别开头，摆摆手：“你走吧，去吃饭吧。”



    “你呢？”



    “我吃过了，我把冰淇淋吃完就走。”唐翎城笑了笑，笑容复杂。



    乔安点点头，应了之后，转身离开。



    她知道唐翎城其实没有吃饭。



    但是她不会再提。



    否则之后呢？



    是继续关心他，还是和他一起去吃饭？



    既然都做不到，那为什么要再继续提起呢？



    乔安长出一口气，加快脚步离开。



    背后，唐翎城呆呆看着已经化了的冰淇淋。



    这是乔安请他吃的。



    唐翎城麻木着一口口吃完，他知道乔安会拒绝他的，唐翎城知道自己表白一定会失败。



    可他还是来了。



    他想，或许是抱有一丝期待，或许是想要让她记得，那个在楼下抱着花表白的自己。



    唐翎城真的很喜欢乔安，非常非常喜欢。



    此刻，他甚至想要回到高中，只有那个时候，他和乔安那么那么近。



    唐翎城想，要是自己毕业之后没有在c市久待，直接来京市，不给薄陆离和乔安单独相处的机会，是不是……他就有可能了？



    想到这儿，他苦笑了起来。



    怎么会有可能呢。



    薄陆离和乔妹的感情，好像……真不是他可以插一脚的。



    所以知道薄陆离喜欢乔安的那一刻，哪怕他再嘴硬，他也知道——自己可能真的要彻底失去那个从未得到的女孩了。



    但唐翎城不后悔喜欢乔安。



    少年时期，喜欢上一个光彩夺目的人，然后因为这份喜欢，他做到了自己以前以为做不到的事情，走到了不敢想象的位置，将自己变成了更加优秀的人。



    喜欢乔妹，让他变得更好。



    她真是一个很好的姑娘，他喜欢她，他变得更好，童乔博做了她哥哥，也变得更好。



    他们都成为自己不曾想象过的厉害样子，也都变成了一个更好的人。



    只是……



    清醒知道失去一个人的感受，真他妈痛。



    唐翎城抬手捂着心口，视线看着乔安离开的方向，已经看不见乔安的背影了。



    他真想回到高中，回到那个当时只道寻常，现在却无比怀念的日子。



    教室里面吵吵闹闹，有人看书，有人玩闹，蓝白色校服简单却好看，旁边坐着的乔安扎着马尾，绷直了脊背一脸认真做题。



    他刚刚打了篮球回来，满头是汗，将脑袋搁在课桌上，歪着头，看着旁边坐着的少女精致的侧脸……



    大概是阳光刺眼，唐翎城眼眶红了起来，里面有泪珠掉了出来。



    “乔妹。”



    -



    吃过饭，乔安便直接回了实验室。



    她的神情有些复杂，她对唐翎城是没有男女之情的，但那是她很重要的一位朋友，她也会担心他。



    只希望他能早点想开，早点走出来。



    “想什么呢？”罗向劲问。



    乔安摇摇头：“没什么，老师，上午的部分已经搞定，今天下午我做点什么？”



    “你已经理解了？”



    “理解了。”



    罗向劲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而后说：“那你也来帮忙做一部分的工作，要用的东西你也学得大差不离了，自己再琢磨琢磨，小行星计算这块就你来负责。”



    乔安非常震惊，立刻说：“老师，我独立完成吗？！”



    “当然，你也可以让人帮你，反正我不管，你什么时候做完，什么时候就去写论文，然后将数据给我。” 罗向劲摆摆手，好似一个很简单的要求一般。



    可是！



    那其实是非常复杂又很有难度的一部分！



    乔安瞪圆了眼睛，忍不住说：“老师，我觉得我现在学的还是太浅薄了，我们要用到的小行星计算数据，目前还没有相应的计算方式！！”



    “所以你自己去搞呀，又没让你立刻做出来，半年还是一年，看你自己。”罗向劲随口道，“而且没有计算方式，你自己不会推导出一个公式啊！”



    乔安：“……”



    她想到罗向劲论文里面的那些罗向劲公式一、罗向劲公式二、罗向劲定理一、罗向劲定理二……



    “加油，我相信你。”罗向劲拍了拍她的肩膀。



    乔安：“……”有这样的老师吗！！



    她深吸一口气，而后什么都没说，埋头看论文去了。



    生活总是很忙碌，要做的事情太多太多，而有些烦恼，就显得不那么重要。



    或许偶尔会叹口气，但实际上，大多数时候，人们依旧是在为了梦想或者为了生活，忙碌着。



    -



    “惊！物理女神暴打表白者！！”



    两张图片放在了论坛，顿时就有不少人回复——



    “万万没想到……女神竟然如此暴力！”



    “勇士啊！”



    “说起来，童乔安貌似有男朋友，这男的怎么还表白？这么不要脸？”



    “……前面的，你是羡慕了吧。”



    “这以后怕是没人敢找她表白……妈呀，竟然是个暴力神仙妹妹！”



    “这男的好帅好帅……怎么没见过？”



    “这是第一财经大学的校草之一，也是今年的新生，很有名的神颜，你们不知道？”



    “这神颜表白都要被打……其他喜欢女神的人，还是洗洗睡了吧。”



    “只有我觉得很可爱吗？”



    “我也觉得……非常可爱了……”



    ……



    帖子在论坛活跃了一个下午，晚饭的时候，帖子被删了。



    好在大家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删了也就删了，没人再去说什么，也没人再发。



    只是知道的人随口说一句——学校现在连这样的帖子都要删吗？



    实际上的删帖人，正坐在电脑前面，看着帖子上的图片，眼神幽暗。



    薄陆离比赛结束之后就想要联系乔安，却看见了有人给他分享的这个帖子，他沉着脸看了一遍之后，删了帖子。



    而后，没忍住又将几张照片翻了出来，一张张认真看着。



    上面是乔安举着玫瑰花揍唐翎城的模样，她美目含怒，挑着眉，举着花打在唐翎城身上……



    她那么小的力气，打着并不疼，或许上面的刺会刮着一点，但也是并不难以忍受的疼痛，至少唐翎城不会忍不了。



    但他会跳脚，一边跳一边哀求，明显是配合乔安。



    他们两人打打闹闹，看起来……是那么般配。



    唐翎城很优秀，也很阳光帅气，朝气蓬勃，乔安就算是喜欢他那样的性格……也很正常吧？



    她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喜欢打打闹闹，那是因为唐翎城会逗她开心，会皮，会玩闹。



    不似自己呆板。



    乔安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鲜少这么打打闹闹……



    尤其是自从自己对她表示喜欢之后，她甚至不如以往那么亲近他，隐隐逃避。



    薄陆离心口抽疼。



    他不能忍受失去乔安，一丝一毫也不可能，乔安就是他的命。



    薄陆离合上电脑，慌慌张张站起来，走到实验楼下面，但他又没有上去，只站在下面，安安静静等着。



    初秋的夜晚有些冷了，很多人出来都穿了外套。



    但薄陆离站在那儿，一点感觉也没有，好似雕塑一般。



    他也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一直等到乔安下楼，他才动了动自己已经僵硬的身体。



    乔安眼中带着诧异，快步上前：“你等了很久了吗？”



    薄陆离摇摇头，开口的声音有些沙哑：“没有等很久，你忙完了？”



    “嗯，忙完了。”乔安和薄陆离一边走，她一边说着，“我老师实在是太过分了！他竟然让我一个人完成他项目的一个很重要板块！我明明基础都还不够！你知道吗，那部分计算……”



    她开始念叨着，一会儿说罗向劲太过分了，一会儿说还摸不着头脑，准备再多去上一些课等等。



    但薄陆离知道，这个任务既然到了她手上，她就会尽一切努力去做好。



    每天听着她说这些琐事，薄陆离就觉得无限温馨，好像那颗孤寂、冰冷的心，都变得温柔起来，像是被微风轻抚过。



    但今天他显然有些心不在焉，听着她说了一会儿，他突然忍不住伸手，轻轻握住乔安的手，心才一瞬间落在了实处。



    然而乔安却猛地抽回手，有些尴尬地看了他一眼。



    薄陆离的心，宛如又被一只手捏紧，痛苦又窒息，眼神带着不可置信。



    乔安看着薄陆离突然变得有些苍白的脸，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说什么。



    今天唐翎城告白后，她有认真地想了想感情的事情，她无疑是喜欢、在意薄陆离的，可这份喜欢和在意，到底是属于兄妹还是男女……



    乔安有些分不出来。



    感情是一件对自己，也对别人负责的事情，她没有弄清楚之前，她不想和薄陆离有属于男女之间的相处方式。



    乔安低下头：“给我一些时间……好不好。”让我想清楚。



    薄陆离扯了扯嘴角，声音沙哑，眼神带着痛苦：“好。”



    -



    很长一段时间，乔安都没有出去玩，包括周末也一直都在实验室研究她要完成的部分。



    “你都快要学成书呆子了，云然让我给你带两张票，林院士物理讲座，就在明天下午，出去走走吧。”童乔博一脸无奈地将票交给乔安。



    乔安眼睛一亮，“我们俩去？”



    “我明天学校有事，你让……你让那谁和你去吧。”童乔博翻了个白眼。



    要不是学校真有事，他才不会给薄陆离机会！



    他不去的前提下，也只有薄陆离陪着乔安，他才能放心。



    乔安点点头，站起来就去了隔壁敲门。



    “明天下午有个物理讲座，你想去听听吗？”乔安问。



    想了想，她又说，“要不然我问问程天玥去不去，你不学物理。”



    薄陆离现在学计算机和金融，本来就忙，她怎么就跑过来问他了呢？



    习惯真是一个可怕的事情。



    ——她已经习惯什么都找薄陆离，什么都告诉薄陆离，也什么都想着薄陆离。



    “我去，其实我也找了两张票。”薄陆离一脸无奈地从兜里拿出两张票。



    乔安一愣，眼睛微睁：“哇，你竟然也拿了票，你怎么不早说呀，早说就不收云然哥的票了！”



    “你问他要不要吧，要就还给他。”薄陆离摇摇头，微微有些遗憾，“原本是想要今晚给你一个惊喜。”



    但实际上……还有别人会想着乔安。



    “那成，我去给云然哥说一声，明天我用你的票。”乔安说完，又火急火燎转身离开。



    薄陆离好多天一直阴着的脸，突然就有些转晴了。



    都是票……



    但她在心中，还是有不同吧？



    因为忐忑，他甚至在一些细枝末节上面，寻找安全感。



    -



    第二天下午，乔安在楼下没有等到薄陆离过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收到一条消息——



    【哥：我临时有事去不了，今天你和云然去吧。】



    乔安一愣，呆呆看着消息。



    薄陆离是个很有计划的人，什么样的事情才会让他突然改变计划？



    乔安知道他很在意自己的事情，答应了陪自己去，除非特别大的事情，否则他肯定不会爽约的。



    她突然就有些担心，薄陆离那边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乔安，咱们走吧！”远远的，云然快步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