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玄墨赶来时, 沈雪夕已经挨了几个巴掌。
因为静嫔的手指上戴着指套,她的脸上被划伤了,红肿一片, 看上去犹如被蹂.躏的娇嫩花瓣, 凄惨兮兮。
“住手!”远远的, 洛玄墨便大喝一声。
静嫔听到后, 不高兴地撅起嘴。
抬起头, 视线在四周扫过, 阴沉沉地观察起来,想要知道是谁给洛玄墨通风报信!
沈雪夕的路子很广。
她位份低的时候,颇交好了几名宫人, 都对她死心塌地。得知她情况不妙, 立刻跑去通知洛玄墨。
待洛玄墨大步走至近前,看清沈雪夕脸上的伤势, 眼中腾的燃起了怒火,猛地转头看向静嫔:“你为何掌掴沈昭容?!”
呵!为了一个小小昭容, 居然瞪她!
静嫔绞紧了手里的帕子, 倒是不惧什么, 轻哼一声道:“她不规矩,见了我不行礼, 还对我大吼大叫, 我打她怎么了?”
洛玄墨一噎。
“我没有。”沈雪夕有了靠山, 当然不会做锯嘴的葫芦,低声分辩道:“静嫔娘娘责罚小林公公, 我不过问一句, 静嫔娘娘便……”
静嫔瞪大了眼睛:“贱婢, 你说我冤枉你了?!”
她可不会冤枉人!
做事情总是有理有据!
否则何必挖这么一个坑, 找小太监钓她?!
可沈雪夕冤枉她!简直可恨!
“静嫔娘娘的确误会我了。”沈雪夕往洛玄墨的身边挪了挪,低头落泪。
想捂脸又不敢的样子,很是惹人怜惜。
小林公公也上前,为沈雪夕说话。
沈雪夕身边伺候的人,也纷纷开口维护。
这事就很明朗了,是静嫔故意找茬,针对沈雪夕。
想到不久前的“巫蛊娃娃”案,宫里上下都知道,这两位娘娘结了怨。而静嫔娘娘是善妒的,皇上宠谁她就恨谁,找机会教训沈雪夕,简直毫不出奇。
唯独静嫔觉得冤枉!
她明明就引得沈雪夕对她大小声了,偏偏沈雪夕不认,许多宫人也向着沈雪夕说话!
她快气死了!
绷着一张俏脸,美眸喷火,等着洛玄墨的处置。
洛玄墨能如何处置她?
他刚刚接手政务,每天忙得焦头烂额,正是需要支持的时候。倘若因为几个巴掌,便处置了静嫔,叫她受了委屈……
“沈昭容见到你,未曾向你行礼,的确是她的失礼。”洛玄墨扶住沈雪夕的肩膀,低头看向静嫔说道:“你教训她几句就是了,何必大动肝火,出手打人?”
静嫔撅着嘴,不说话。
“下不为例!”洛玄墨微微加重了声音,“否则朕不饶你!”
静嫔一乐,意思就是这次不追究了?
看来沈雪夕在他眼里也不是什么心肝宝贝嘛。她心里高兴了,轻哼一声,甩了甩手里的帕子:“知道了。”
人也打了,气也出了,她很聪明地收了手。
俏生生地行了一礼,带着身边的人走了。
步履轻快,摇曳生姿,好不得意。
被洛玄墨揽着肩膀的沈雪夕,则没想到是这个结果。她捂着脸,愕然抬头看着洛玄墨,似乎不敢相信。
“皇上?!”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眼里震惊、不接受、委屈交织闪烁。
晶莹泪珠在她眼眶里滚动,要落不落。
洛玄墨委屈了心上人,难道就高兴了?
他比谁都愤怒!
阴沉的目光在周围扫视一圈,揽住沈雪夕的肩膀,低声道:“回去说。”
什么回去说?
她被他别的女人打了,他却不帮她出头!
她是冤枉的啊!
想起他口口声声的爱,拥着她做的那些甜蜜小事,沈雪夕气不打一处来,根本不想被他揽着!
洛玄墨被她甩了几下,还被打到了手背,脸色登时沉下来。
他没表现出来,只是不容反抗地握紧她的肩,强行将她带进了勤政殿。
宫人们都被赶出去了,沈雪夕不忍了,愤怒地道:“她打我!你看看我的脸!她把我打成这样,你就轻轻说了一句‘何必大动肝火’?!”
他可是皇上!
静嫔不过是一个妃嫔而已,他至少要降她位份、禁足、训斥吧?!
结果只是轻飘飘说了她一句?!
“雪儿!”洛玄墨喝道,脸色很难看,“你听我说!”
他难道不想收拾静嫔吗?
“我有苦衷!”他握住她双肩,低头望进她眼中,将自己的痛苦与屈辱分享给她,“我是不得已!”
他将苦衷说出来,而后愧疚地道:“又让你受委屈了,是我不好,朕以后会补偿你的!”
沈雪夕很想相信他。
但“巫蛊娃娃”案才过去多久?他上次就说补偿她,但今日她被人打了,他又让她忍!
她不免想道,如果他一日不能除掉皇后派系,她岂不是就要被欺负一日?
如果他一年不能,她就要被欺负一年?
她不是不信他。
她只是忍不住想,他要多久才能说了算?才能替她撑腰,为她出头?
她穿进古代,成为皇帝的妃子,她不敢奢望一生一世一双人,但他如果爱她,最起码不要让她受委屈吧?
“雪儿?”洛玄墨见她不说话,目光落在她红肿的脸上,心里一痛,“朕多派几个人给你,好不好?”
沈雪夕抬头,看着身前的男人。他拥有英俊的相貌,挺拔的身材,渊博的学识,尊贵的地位。
他是如此优秀的一个男人,似乎犯点错也不是那么不可原谅。
“嗯。”她点点头,偎在他胸膛上,原谅了他这一次。
*
“就这?”灰灰一言难尽地道,就这样收尾了?!沈雪夕白白挨了几巴掌?!
“洛玄墨是吃翔的吗?!”它无语极了,“他有没有点男人血性?!”
连喜欢的女人都不敢护着,这样的人也能当皇帝?也能当男主?
“不遇上事情,你永远不知道一个人究竟是人是鬼。”韶音慢条斯理地翻阅着书卷。
她不知道自己以后还会穿越到什么世界,但是多读点书是没错的。
灰灰悻悻住口。
每当它觉得洛玄墨很烂的时候,他总能打破它的认知。
“你什么时候收拾静嫔?”它换了个话题。
静嫔也不是个好东西,太跋扈了,总是仗势欺人,灰灰不喜欢。
“在收拾了。”韶音眉头微挑。
灰灰便又期待起来。
不出半个月,它就知道韶音做了什么。
或者说,宫里上下都知道了。
“不可能!”静嫔发了疯似的叫道,“这不可能!一定是假的!你们胡说!”
众人望向她的眼神都带了怜悯。
也有幸灾乐祸的。
更有解恨的。
洛玄墨也知道了此事,或者说他知道得更早,但他没有来安慰静嫔。
一个失去利用价值的女人,有什么资格叫他哄?
何况她可恶之极!
他此刻正愤恨着,因为他被人断了一臂!
他头脑高速运转,反复思索着案件,试图找出有人在其中暗中推手的痕迹。
静嫔的家里出事了。
她一位庶弟,放了一把火,将府邸给烧了。
这也罢了,不过是身外之物,再寻居所就是。但,这把火将她家中父兄等男丁的脸都烧坏了!
而且,全都断了腿!
有人被掉落下来的梁木砸断了腿,有人被倒塌的房门砸断了腿,还有的莫名平地摔倒断了腿!
无一例外,男丁全都断了腿!
发生这等大案,庶弟早就被收押归案。
审问时,庶弟供认不讳,说是复仇。
原来,静嫔的父亲曾经在外骗了一名少女,对方生下一个男孩,抚养到十五岁。后来生了重病,临终之际终于说出他的身世。
庶弟拿着母亲的信物,找到了父亲,认祖归宗。他头脑聪明,读书不错,本来打算走科举。然而,家中兄弟对他不善,在他赴考前打断了他的腿。
庶弟不想错过科举,打算爬也要爬去考场,家中兄弟见他不识趣,便用蜡烛毁了他的脸。
他们敢如此放肆,自然是因为家里不管。不过是一个庶子而已,聪明又怎么样?谁也不缺他这点贡献。
何况,这小子长到十五岁才认回来,靠不靠得住还另说。
庶弟被认回来后,颇是吃了许多苦头,之所以忍着,便是因为家中请的先生很好,他可以跟着读书。他本来打算努力读书,考取功名,从这里走出去。被排挤、捉弄都忍了,只为了出头的明天。然而忍到最后,竟是这个结果。
他一生被毁,向父亲说起,却讨不回公道。
父亲当然不会为了一个废人多做什么,甚至就连训斥罪魁祸首都不曾。
他心中恨极,便自己为自己讨公道。
他筹谋良久,趁着一次宴会,在酒水里下了药,将欺负过他、无视他、应该管他但是不管他的人都迷倒,然后伺机放火。
他没要他们的命。
他只要他们这一生做不了官。
前途尽毁,就如他这般。
本朝科举对士子的外貌要求并不十分严格,长得丑一点也能做官。但是被烧毁容貌,就过于有碍观瞻了——
有那么多容貌端正、赏心悦目的有才之士都可以录用,为何要用容貌骇人的?
除非才能特别出众,不可或缺。
但静嫔的家人显然不在此列。
他们毁了容、断了腿,不能上衙,难道这些位子要为他们空着,诸多差事都要搁置一边吗?自然不能这么做。
稍微活动一下,一家人就被顶了。
洛玄墨想让自己的人顶上去,但是很不幸,他的人手没有那么多。
或者说,他手下得力的人没有那么多。
除非他想被御史指着鼻子骂,说他不用贤良,任人唯亲。
洛玄墨能那么做吗?
他能!
脸面有什么用?他现在还有什么脸面?!
果断指了自己的人,去顶那些位子。
便在这时,韶音出手了。
他的人都被拦住,一个也没送进去。
那些位子上,坐的都是韶音的人。
经此一事,洛玄墨当然明白了,这场大火背后的黑手是她!
果然是她!!
“你混账!!”洛玄墨来到嘉宁宫,指着韶音的鼻子怒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