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再说, 此事绝无可能!”
皇上摆手,拒绝再谈此事。
齐羽不甘心,给自己家的使臣们连连使眼色。
使臣们不得已, 便把周国一顿夸, 把周国皇上一顿夸,把安阳公主一顿夸, 变着花样地夸了半天, 末了道:“若能求娶安阳公主,我们燕国必拿出诚意的聘礼。”
皇上扯扯嘴角。
他稀罕么?
但见燕国人如此有眼光, 倒也没有厌烦, 颇是兴味地说了一句:“是吗?若是燕国以三座城池为聘礼, 倒是可以一谈。”
燕国使臣哽住了。
“周皇莫要玩笑了。”使臣讪讪道。
三座城池?一座城池都不可能!
皇上轻哼一声:“你们也知道是玩笑?拿三座城池就想换朕的安阳郡主,美得你们!”
燕国使臣大惊!
他们还嫌弃区区一个公主不值三座城池,岂知人家周皇还不乐意呢!
这位安阳公主便如此受宠吗?!
在此之前, 使臣们并不知道韶音的真正身份。因着齐羽已经说了, 她是安阳公主, 燕国使臣们便没多想,以为是皇上的女儿。
但周皇的态度, 令燕国使臣们颇是惊异,离开后便去打听了一番。
待仔细一打听,才知原来不是皇上的女儿, 是皇上胞姐的女儿。只不过天资聪颖, 学识渊博,极有才华, 被晋封为公主。
而他们燕国此行所求的改良农具、纺织机、堆肥等技术, 就是这位公主造出来的!
“羞煞我也!”几位使臣掩面道。
那是人家周国的宝贝, 疯了才会远嫁燕国和亲。
“七殿下, 您想开吧。”使臣知道和亲是不可能了,只得劝齐羽想开。
他们七殿下,好容易遇到喜欢的女子,谁知地位太贵重,竟是求娶不得。
一个个不无同情。
少年人头一次动春心,便是惨淡收场,实在叫人同情。
齐羽想不开。
他在燕国见过的年轻女子,不论身份地位如何,总之没有一个叫他见了便心里欢喜,心口火热,不知如何是好。
他还不知道韶音的成就时,便觉着天底下再没有更叫人欢喜的女子了。
待知道她的聪颖与成就后,更是骄傲不已,想想就脚下发飘。
他的眼光就是这么好,看上的是天底下顶顶好的女子!
周国不同意和亲,他完全能够理解。他是不怎么干实事,但也不代表他是个傻子,换个角度想想,若是他们燕国有个如此出众的公主,疯了才会远嫁和亲。
他还想道,若是他妹妹如此出色,周国皇子提出和亲,他就一脚踹过去,让他哪凉快哪待着去!
全天下的男子都配不上他妹妹,还想和亲?让周国皇子来他们燕国和亲吧!
等等——
脑中如降落天光,令他心头大亮,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从渐渐萌生。
“什么?!万万不可!”
听了齐羽匪夷所思的要求,使臣们都吓死了,连连劝阻:“不可,不可啊!”
“从来没有皇子和亲的!”
“殿下,您冷静些!”
“天下何处无芳草啊?”
齐羽自从打定主意后,整个人就冷静下来了,坐在使馆的椅子上,喝着燕国带来的茶叶,眸光轻扫过去:“天下何处无芳草?你倒是找出一个比安阳公主漂亮、聪慧的出来?”
“你找得出来,我立刻跟你们回去!”
言外之意,如果找不出来,他就不回去了!
燕国此次来使,便是用燕国的药材、茶叶等,向周国交换时兴技术。齐羽在皇宫待得无聊,是来散心游玩的。谁知,这就不想回去了?
燕国使臣有一个算一个,扑通扑通给他跪下了:“殿下,您别难为臣等,此事关于燕国的颜面,皇上不会同意的!”
“殿下若不回去,皇上非杀了臣等不可!”
齐羽嗤了一声:“少糊弄我,父皇最多训斥你们一番,连板子都不会打你们的。”
使臣们的哭声一顿,随即继续央求起来:“殿下,您再考虑考虑!”
“别说皇上不肯,即便皇上肯了,您在周国过的日子,能跟在燕国相比吗?”
“怎么就不能比了?”齐羽垂下眼睑,掩住凉意,“不都是吃喝玩乐,万事不理的东西吗?”
也别说他在燕国过得多好。
三个哥哥都快打破头了,还拉他站队,他一点都不好过。
到了周国,虽然是和亲皇子,但燕国与周国一日不交恶,他就一日体体面面着。
何况,有心上神女在身边,日夜看着,欢喜无限,便是待遇差点又怎样?
使臣们:“……”
没办法,只能写了信件,快马加鞭令人送回燕国,告知皇上此事。
而后一部分人带着技术返程,一部分人暂时留下照顾不肯回国的七皇子。
齐羽是很好照顾的。
他是个喜欢吃喝玩乐的人,并不怎么爱惹事,在燕国时便不惹事,如今在周国也只是追着韶音跑。
“周国的阳春面比我们燕国的好吃!”
“周国的衣衫比我们燕国的好看!”
“周国的说书人比我们燕国的嘴皮子利索!”
“周国的……”
他日日缠着韶音,也不搅她好事,只跟着她好吃、好喝、好玩,还很大方,大笔银子拿出来,请她玩耍。
韶音便觉得他很新奇。
时下对待女子的规矩并不严苛,但是像齐羽这般大肆支持的,还真没有。
便是蒋昭等人,也不待见女眷整日往外跑。
“你不喜欢我缠着你,为何他缠着你却容忍了?”这日,赵钦在酒楼外面堵了韶音和齐羽。
“怎么又是你?你烦不烦?”齐羽拧眉道。
他记得赵钦,就是那日被音音打的人。
真是给他脸了,让音音亲自打他!
赵钦看也不看他,只盯着韶音要解释。
自从上回丢了脸后,他便没再扰过韶音。因此,刚刚吃饱喝足的韶音心情还不错,没有见他就动手,而是懒洋洋道:“这话说的,你把疑问的语气改成陈述的语气,就是答案了。”
赵钦一愣。
脑中自动转变——
她不喜欢他缠着她,却容忍齐羽缠着她。
脸上一黑,他怒视向齐羽:“你喜欢他?!他有什么值得你看上眼的?!”
没有蒋昭的英武,没有季丛的温柔,没有张玉林的沉稳……更没有他的刚强男子气概!
这就是个混吃混玩,一无是处的纨绔!
齐羽听他这话,很不高兴:“你又算个什么玩意儿?”
“啪!”
韶音抬起手,拿着折扇在赵钦脑袋上用力敲了一记:“上回吃的苦头没记住?想再吃一回?”
“你别动手!”她这一下,把齐羽心疼上了,“你要收拾他,交给我来!”
赵钦算个什么玩意儿?也值得她亲手去打?
手里拥有同款折扇的齐羽,立刻扬起手,朝赵钦敲了过去:“音音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同你有什么关系?天王老子都没你管得宽!”
赵钦能挨韶音一扇子,是她出手快且没有预兆,但齐羽的功夫就一般般了,才一抬手,就被赵钦预判到了,当下格挡住,反手就要敲回来。
“来人!”齐羽矫健地往后一跃,唤道。
话音落下,几名健壮护卫顿时现身,挡在了他的前头。
齐羽扬着眉头,不无得意地说:“有本事就来啊!”
把赵钦气得,腮帮子紧咬!
这是街头,真动起手来,丢脸的还是他。
“你喜欢这软蛋?”赵钦扬着眉头,看向韶音说道:“那你告诉他要求没有?”
韶音喜欢齐羽吗?
她是觉得这人有趣,很能玩到一起。
倘若非要成亲的话,她挺愿意的。
总比其他人强些。
“什么要求?”倒是齐羽,问了一句。
赵钦便看过来,讥讽一笑,一边眉头抬起,不甘心又带了点看好戏的意味说:“成亲后,她要你日日跪着给她穿鞋!”
齐羽眨了下眼睛。
“吓到了?”见他一时没有反应,赵钦冷笑一声,神情轻鄙,看向韶音道:“不过如此。”
她挑的人,也不过如此!
“就这?”谁知,却见齐羽挠了挠耳朵,“还有别的吗?”
赵钦一愣,猛地扭头过来:“你能接受?不怨愤?不觉得她任性?不想让她改掉?”
“多大的事儿?”齐羽有些诧异地说,扭头看了看韶音说道:“给公主穿鞋子而已,这有什么啊?”
别说跪着给她穿鞋了!
她长得这么美,他可以每天舔她的jio!
神女的jio一定是香的!
赵钦闻言神情裂开,满是不信地说:“你撒谎!”
谁能接受如此折辱人的要求?
连蒋昭等人都败退了!
“这有什么好撒谎的?”齐羽撇了下嘴,一副赵钦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将折扇插脖子后面,就地坐下了,抱起韶音的一只脚在怀里,抖出帕子擦拭她鞋面上的灰尘。
动作行云流水,快得令人猝不及防。
别说赵钦了,就连韶音都没反应过来!
在她愕然睁圆眼睛时,齐羽已经擦好一只鞋子,抱过她另一只脚在怀里,轻轻掸起灰来。
“不对!不对!”赵钦反应过来,愤怒得脸都红了,“让你跪着!不是坐着!”
齐羽便仰起一张俊秀白净的脸孔,冲韶音笑得毫无防备:“坐着好不好?这是在大街上呢。等以后成了亲,关起门来,我怎么都行!”
说着,很是爱惜地把韶音的脚往怀里抱了抱。
韶音:“……”
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她,也被齐羽这清新不做作的举动给惊到了。
灰灰更是惊得说不出话来,卡顿一般:“这,他,这……”
“行了。”韶音咽了咽,收回脚,伸手拉了他一把,“起来说话。”
齐羽顺从地起身,并满不在意地拍了拍身后的灰,笑嘻嘻地站在韶音身边,好似刚刚做的不过是件极小极小的事。
然而这是赵钦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他没有齐羽的厚脸皮。
深深看了他一眼,赵钦黑着脸,扭头走了。
对方比他舍得下面子,他输得不冤。
“很喜欢我?”待人走远,韶音转头看向齐羽。
齐羽有些不自在,虽然是喜欢她,但是表明心意还是不好意思的,眼睑垂了垂,又鼓起勇气抬起来:“嗯!”
“你真美丽!”
“见到你就高兴!”
“我,我也很好的,我比他好!”
这个“他”,自然是走远的赵钦。
韶音轻笑一声,转身往前走去。
齐羽跟在她身边,忍不住问道:“那你,你喜欢我吗?”
“我不可能和亲的。”韶音慢悠悠转动着折扇。
齐羽便道:“我知道!如果是我们燕国有如此出色的公主,也不会让她和亲的!”
韶音见他如此识趣,颇为兴味地打量他:“那你的意思?”
“我可以来和亲!”齐羽拍了拍胸膛,朗然道:“公主能和亲,皇子为什么不能?你这样好,我又不够好,当然是我迁就你!”
韶音站定脚步,折扇杵着下巴,将他仔仔细细地打量起来。
她应该还是要生孩子的。
不然,长公主就要操碎了心。
跟面首生孩子又不大像话。
如果这位燕国皇子能够“和亲”过来,倒真是不错。
“好。”韶音用折扇敲敲他的肩膀,眼里露出笑意来,“若燕国同意你来‘和亲’,我便等着你。”
齐羽被她打量时,心里七上八下的,总担心她瞧不上自己。
这些日子在一起玩乐,他知她乐是乐了,但没有一刻往心里去的。
谁知,她竟松了口!
都没让他辛苦追求,她就答允了!
一时间,年轻的燕国皇子心里炸开了眼花,快乐得不得了——她也是喜欢他的罢?定然是如此了!否则怎么如此轻易松了口?
“好,好!”他连连点头,“我会让父皇同意的!”
父皇不同意又能怎样?大不了,他不回去了!难道父皇能使人将他绑回去吗?
就算绑回去,可他长了两条腿,他跑回来就是了!
少年人心里并无多少成算。他只知道,自己遇上了钟情的女子,跟她在一起就格外快活,他想一直快活下去,守着心目中最漂亮的姑娘生活,别的都不打紧!
“这是恋爱脑吧?!”终于反应过来的灰灰,复杂不已地说。
齐羽见到喜欢的女子,便痴迷不已,连家国都不要了,不是恋爱脑是什么?
站在燕国皇帝的角度,生他不如生叉烧哦!
“不要这样说我家小羽。”韶音斥道,“他只是萌生了爱情,他追求自己的爱情有什么错?”
灰灰:“……”
“我信了你的邪!”
别以为它不知道,她很瞧不起恋爱脑的。
“双标狗!你就是双标狗!”
韶音呵呵一声,危险地说:“还赚不赚绩点了?”
沉默片刻,轻蔑的尖叫声顿时变为喜庆的讨好声:“两位郎才女貌,天造地设,天上绝无地上仅有,乃万中无一的璧人呢!”
韶音轻笑一声,转而对齐羽道:“我可不是什么好人,天底下没有骄纵过我的人,你跟我过日子,少不了受委屈和吃苦头。丑话说在前头,成婚后别说我骗你。”
“渣女!”灰灰鄙视道。
韶音不理它,只盯着齐羽瞧。
却见齐羽眼底含笑,神情温柔又快活:“你此刻就在骗我,我知道的。”
韶音眉头一皱:“你说什么?”
齐羽却不说了,只快活地道:“你等我嫁过来!”
齐羽很想得开。
反正燕国皇位与他无关,他也不爱那个。
他只觉得自由自在过日子,就很舒爽,什么名声、地位、面子,都是虚的。
跟喜欢的人关起门来过日子,才是实在的。
燕国皇帝一听说有个儿子要和亲,简直气蒙了,立刻驳回。
但齐羽反正不回国,而他还有个颇受宠的母妃,这事磨了两年,到底给磨成了。
韶音不忍自己的小娇夫受委屈,琢磨了一点食盐提纯之法,作为聘礼送给了燕国。
又附上新研究出的优质良种,一并送往燕国。
当然,其他的就是皇上舅舅添的了。
有了这些,燕国皇帝虽然仍旧不高兴,但却痛痛快快把儿子嫁了。
一个不成器的儿子,居然能换来这么珍贵的技艺和粮种,燕国占了大便宜!
至于丢掉的面子,就忍了吧!
韶音和齐羽风风光光举办了婚礼。
作为有史以来第一个让邻国皇子和亲的公主,她简直可以载入史册了!
百姓们提起她来,无不竖拇指,满面荣耀。
婚后,韶音没有折磨小娇夫。
她没有作弄自己人的爱好,自己人就是要护着的。至于之前那么说,的的确确就是为了考验。
“我就知道!”齐羽眼里尽是亮晶晶的光,“你是骗我的!”
她根本不是不讲理、任性、跋扈的人。
信了她的才是傻子。
但是韶音不让他给穿鞋,他反而执着地每天给她穿鞋。不仅穿鞋,连袜子也是他给穿。
穿之前,会低头亲亲她的脚背。
跟想象中的一样,神女的jio都是香的!
得偿所愿娶到神女的齐羽,心满意足,不仅每天给神女穿鞋袜,还要为她描眉,每天腻腻歪歪,还要带她出去玩耍作乐。
韶音就喜欢他这点,一点也不约束她,两人能玩到一起去。因此,新婚之后,两人就骑了马,开开心心出京,到处游玩去了。
长公主对于女儿的婚事,实话说是满意的,真是没法更满意了,满意到她以为这是假的,是做了一个梦。
直是两个荒唐人聚在一处,荒唐地过着日子。但奇异的是,过出来的日子竟是快活的。
她只剩下一桩心事,便是日后齐羽变心。
但随即想想,又好笑摇头。
女儿是不会吃亏的,她总该信这一点。
等到韶音和齐羽生下一儿一女后,靖安侯还是没有生下嫡子,连庶子庶女也没有。偏偏请了大夫,都瞧不出症结。
他再娶的妻子背了好些年“不能生”的污名,心里难免怨恨他,夫妻感情僵硬。
晨儿终究记为嫡子,成了靖安侯夫妻的指望。然而,晨儿小时候被他冷落过,颇是吃了些苦头,长大后知道了父亲做的那些事,便对他亲近不起来。
妻子不贴心,儿子疏离,加之连着办错了两件差事,令靖安侯逐渐郁郁。
一日在街上瞧见安阳公主府的马车,轿帘被掀开一角,露出里面两个漂亮活泼的孩子,还有那陌生不已的女儿,令靖安侯恍惚了好几日。
以酒浇愁。
月冷,骨寒。
靖安侯不敢说后悔。
一旦说出口,余生便被痛苦啃噬,便没法再过了。
他有一回忍不住,找到韶音,想要跟她说话。
这么出色的孩子,是他的女儿啊!
是他曾经抱过、逗过的孩子啊!
但是韶音面上不失礼数,该叫父亲叫父亲,该问好问好,扭头就把他忘一边。
不好的日子都是旁人的。
韶音和枕边人、亲人、朋友都过得好好的。
只是总觉得忘了什么事。
直到任务结束。
“叮。”
“本世界判定,成绩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