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举了她”的意思就是,抬了杏儿做妾。
韶音微微一笑,点头应下“既是老爷所愿,那便抬了她。”
云琮闻言,当下很是高兴,握着她的手感动地道“有贤妻如此,夫复何求”
韶音心说,你求得可多了。
求美妾,求豪阔生活,求风流美名。
“老爷折煞我了。”她嘴上谦虚道,并装作不经意间问,“抬了杏儿做姨娘这事,是大办,还是小办”
云琮一向是大方的,闻言想也不想,大手一挥道“咱们这样的人家,何曾有过刻薄。杏儿从前伺候你尽心,往后侍奉你我二人,更少不得受累,好好给她办一场”
说得好像杏儿很委屈一样。
但这份“受累”难道不是她自己求的吗
“是。”韶音温柔应下,手掌轻轻抚着鼓鼓的肚皮,感受着里面鲜活的小生命,面上笑得更温柔了“那老爷稍后使人送银钱过来吧。”
云琮愣了一下,脸上浮现不解,问道“咱们院子里的银钱,不是都在夫人这里”
“是呀。”韶音轻轻笑着,点了点头,“可是老爷纳妾,难道也要用我的嫁妆银子操办吗”
云琮的眉头皱起来。
他并不傻,很轻易就明白了,原来妻子还是介意这事,这件事并没有揭过,她只是没有用大吵大闹的手段跟他闹而已。
大不了他出银子操办
云琮心里想着,虽然他身上没有差事,乃闲人一个,但是知己好友还是有许多的,借上一圈,操办的银钱就有了。
还不及开口。
“夫人”一个娇娇怯怯,含着哭腔,委屈、愧疚、脆弱等丰富情绪蕴含在其中的声音传来。
刹那间,只见一道娇柔身影冲进屋里,扑到韶音的脚踏下,“扑通”一声狠狠跪下,磕起头来“夫人都是奴婢的错求夫人责罚奴婢”
杏儿是个相当有计较的女子,她心肠硬得起来,对自己下了狠手,“咚咚咚”的磕头声不绝,几乎能听到地面震动的声音“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奴婢只求夫人不要对老爷生出隔阂”
韶音听着这动静,只觉得她脑仁要磕散了。
但是听她说话声很清楚,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快起,杏儿快起来。”她连忙说道,“不要这样,别磕坏了身体”
她声音非常小,但是又能让人听得见。
至少云琮就听见了。
不过,杏儿砰砰磕着头,只依稀听到她似乎说了什么,却没听清。
为了听清楚夫人说了什么,她磕头的动作放轻几分。
就听韶音说道“杏儿不要担忧,我没有对老爷生出隔阂,多大点事情,也值得如此不过是纳个妾而已,哪家男人不纳妾咱们家老爷身边只两个妾,比别人都少了的,我一直觉得老爷委屈了,如今多个你在老爷身边,我只有高兴的”
她一番场面话说得杏儿哑口无言。
她要怎么说说夫人心里不是这样想的别的妾都是夫人嫁进来之前老爷的通房丫头,后来抬举起来的,她跟那些人怎么能一样她是夫人的陪嫁丫鬟,不经夫人开口便爬床,乃是背叛了夫人的,夫人怎么可能不恨她
但夫人这话又着实叫人反驳不了,她脑子里一麻,一时间竟被这意料之外的情势逼得懵了。
云琮是个怜香惜玉的人,最看不得好好的姑娘弄得这般狼狈,何况妻子也发话了,见杏儿呆呆地跪着不动,便亲自扶了起来“别磕了,我和夫人都不是心狠的人,你何必如此作践自己”
虽然韶音撒了手,让他自己掏钱操办纳妾的事,但这也只能说明她气着了,不能说明她狠心就在刚刚,她不还在说着让杏儿起来的话吗
杏儿被扶到半截,就暗道不好她是来卖可怜的,若是如此轻易就脱身了,哪里还叫可怜日后有的是旧账要算
“奴婢不敢”她稍稍一拧,柔软的小手就从云琮手里滑走了,重新跪了下去,落泪道“奴婢辜负了夫人的信任,令夫人伤了心,奴婢不敢起”
不仅不敢起,还伏在地上,又砰砰磕头起来
“杏儿杏儿莫要如此”韶音扶着肚子,吸着气叫道“你如此,我十分害怕,我肚子疼,你吓着我了,杏儿”
她声音小得很,杏儿听不真切,倒是云琮听真切了,忙拉住了杏儿“好了,你这丫头,夫人又没怪你,你不要再磕头了。”
神情多了几分责怪。
云琮再是风流清高的小仙男,他也知道妻子肚子里怀着自己的孩子,说不定还是个哥儿。
若果真是个哥儿,便是他的嫡子,怎么能让杏儿一个卑贱的丫头吓到了
杏儿懵了。
韶音同他们玩了这一会儿,兴致已经衰减下去,扶着肚子道“我有些不舒服,杏儿抬为姨娘的事,老爷看着操办吧。”
说完,叫了体贴的丫鬟进来,扶着她躺下去,闭上眼睛佯作休息了。
这会子,晨不晨午不午的,但她大着肚子,偏要歇息,谁也不能说她什么。云琮看着妻子微微苍白的脸庞,心里说不出什么感受。本来有些怨她计较,这会儿也淡了。
“既如此,你好好歇息。”顿了顿,“此事我让秀眉她们操办就是了。”
秀眉是他从前的通房丫头,在妻子过门后,便抬为了姨娘,人都叫一声眉姨娘。
不过,云琮不是什么长情的人,眉姨娘等人从他十三四岁时就伺候,到如今已有七八年了,他已是许久不进她们房里了。
这会儿想起她们,还是要她们办事。
韶音仍是闭着眼睛,一声也不应,只是抿了抿唇。云琮见了,便知她不反对,转身拉着杏儿走了。
杏儿犹豫不已,只觉得今日的发展与她想象中不大相同。但事已至此,她已是没了再开口的机会。否则,就是她不知礼数、粗莽撒泼了。
被云琮牵着,很快走了。
屋里伺候的大丫鬟薄纱,朝着她的背影啐了一口“呸坏种”
对于杏儿做的事,要说她想气死主子,故意害徐容音早产、一尸两命,不见得如此。但她在主子月份沉了,再有不到一月就临盆时搞出这样的事,说她一句没良心,不冤枉她。
“别气了。”韶音这时倒睁开眼了,对薄纱说道“从此以后,她就不是咱们的人了。”
薄纱闻言,蓦地红了眼圈。
夫人待她们不薄,可恨杏儿做出这样的事,定是伤了夫人的心。
“从此咱们眼里就没她”薄纱恨恨地道。
韶音笑了笑,对她招了招手“扶我起来。”躺着其实不舒服,她半坐起来,靠了两只软枕,说道“把大小姐抱过来。”
大小姐就是女主。
名叫云素月,今年刚刚两岁。
“是,夫人。”
很快,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被抱来。如今刚刚九月份,天气算不得冷,小姑娘穿得不算厚,上身是一件大红色软缎小褂,上面绣着一对胖胖的鲤鱼,并一些吉祥花纹,衬得小姑娘气色好极。小裤是青色的,露出一截白生生的嫩藕似的小腿。
见了韶音,小姑娘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亮了一下,软软地唤“母亲。”
韶音登时心都化了。
上个世界,顾亭远一直想要个女儿。虽然他没说,但夫妻两个同床共枕,谁不知道谁只是她想着,就算怀了,生下的也不一定是女儿,难道要生到女儿为止因此就装不知道。
此刻看着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她不禁想道,若是顾亭远有个如此可爱的女儿,还不知道多高兴,命都要给她了
男主那个死熊样,居然敢把他女儿按在墙上亲腮剥衣,顾亭远非将他剁成肉酱不可
至于安儿,他小时候软萌软萌的,长大后却酷爱律法,去了大理寺任职。若是妹妹被人这样欺负,那人是别想好手好脚地出来了
可惜,这孩子命不好,没有一个酷爱律法的哥哥,也没有一个爱女如命的爹。
“把大小姐抱床上来。”韶音道。
丫鬟顿时将小姑娘抱上床。韶音肚子大,不方便给她脱鞋,只能在她上床后牵住她的手,让她坐到身边来。
摸了摸她软乎乎的小手,只觉潮乎乎的,便问“玩什么了”
“球。”小姑娘眉眼弯弯,小手比划起来。
乳母给她缝了一只精致的小球,引着她在屋里玩来着,玩得小姑娘身上热乎乎的。
韶音想了想,乳母对孩子还是尽心的,只是性子软和了些,在“她”死后护不住小姑娘,甚至连自己也没护住,被发落走了。
脾气软和点没有什么,对孩子尽心,能哄孩子玩就是了。韶音心里想着,对乳母没有什么意见。有她在,总不会让孩子受委屈的。
杏儿被抬成了姨娘。
韶音没露面,薄纱等院子里的丫鬟也都没去,只有前头两个姨娘并她们身边的丫鬟,跟杏儿坐了坐。
这银子是云琮在外头借的,倒真是大大操办了一番。但有什么用呢整治的席面,一个上得了台面的人都没请到,倒是有些厚脸皮又人人嫌的家伙,不请自来。
花费了云琮好些银两操办的喜事,不仅不风光,还很丢人。
云家五房没有分家,除了二老爷一家在任上,其他人都住在偌大的府里,每一房都有许多人,老爷、太太、少爷、小姐、姨娘、丫鬟、小厮等等。
这样的府邸是没有秘密的,杏儿背主爬床,被五太太无视了,茶都没喝她的,成了大笑话。走到哪里,都能听到嘲笑声。
不单单是其他房里嘲笑她,就连眉姨娘等人也瞧不起她背主的丫头,总是让人瞧不起的。
眉姨娘等人可从没有行过背主之事,她们都是老太太赏给云琮,过了明面的。因此,杏儿这般做法,眉姨娘等人都瞧她不起,自觉高她一等。
杏儿回不到夫人身边,姨娘们又不跟她玩,日子别提多糟心了。
更糟心的是云琮。
他新纳了妾,新鲜着呢,每天回来都要往杏儿房里去。结果,总是不能成事
这还了得
他又惊又怒,助兴药是大把大把的吃,结果一点用处都没有
他吓坏了,私底下看大夫。
杏儿知道他的事,心惊肉跳的,暗道倒霉。她使出百般手段,也没能帮到他,愈发胆战心惊,不敢将自己的糟心事说给他听,以免更加惹他不快,发落到自己身上。
再好脾气的男人,忽然遇到这种致命打击,都会变了模样。何况,云琮不是好脾气,他只是清高的小仙男
小仙男不允许自己有此等瑕疵,脸色一日比一日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