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被两个同窗听到,卢鹤有些尴尬:“没什么,就是一些闲话。”
杨氏也忙说没什么。
都这样了花镶还能说什么呢?
这些日子虽然是住在一起的,但因为男女有别,花镶并没有和杨氏说过几句话,至于卢鹤关起门来是做什么,他们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卫谌笑道:“我们是来帮忙的。”
卢鹤也笑了笑,“劳烦你们惦记着,我们已差不多收拾好了。”
正说着,浮莲扭着细腰慢慢走进来,她的眼眶本来是红红的,但看见屋里还有外人,忙低垂着头。
当初才被送到这里照顾三公子的几个同学时,她最先看上的就是长身玉立俊美非常的卫谌,便争着去他那里伺候。
只是没想到这人和他的那个奴才都不是怜香惜玉的主儿,不仅不为她的美貌目眩神迷,竟然还让她倒恭桶。
仅仅一天,她就拿钱跟一个相貌平平的小丫鬟换了位置。
为防再遇到个不动怜香惜玉的人,她直接来了已经成亲知道女人滋味儿的卢举人这里。
反正她这样的身份,不管在哪儿伺候,都不可能做正妻,找个耳根子软的男人,可比就知道使唤她的强多了。
事实也证明她这次的选择没有错,虽然她是丫鬟之身,但她可以看出来,如今在卢鹤眼中,她比那些所谓的千金小姐还要贵重。
杨氏一个农村的妇人,更不被她放在眼里。
在卢鹤准备搬离顾府时,浮莲就知道,她的好日子要来了。
她在杨氏跟前稍一暗示,这个没什么见识的女人就跑到夫人那里想要帮她赎回卖身契。
浮莲千算万算,却怎么都没算到,夫人到现在还记恨着她,竟然不同意放她跟卢家走。
当最得脸的若雪冷着脸教训她什么以后要老实之类的,浮莲都想呸她一脸。
大家都是奴婢,还是个比她丑那么多的,不就是仗着主母的看重才能嘚瑟起来吗?当初如果她能跟了老爷,一条夫人身边的狗算个什么东西。
这也是浮莲哭着回来的原因,她想让卢鹤帮她出一口气,但没想到,这里竟然有两个外人。
卢鹤看见她红红的眼眶了,什么都没问,在这两个连婚都没成的小兄弟跟前,他莫名觉得走时还带走顾家的丫鬟丢人。
卢鹤把两个行李箱拉出来,对花镶、卫谌二人道:“既然你们来帮忙,就帮我拉这个吧。”
现在行李箱已经发展的和后世差不多了,有长长的拉杆箱,还有能三百六十度转动的小轱辘。
不过这都是木头做的,其中又以红木的价格最贵。
卢鹤这个是比较普通的。
“那我们先送到车上去”,花镶和卫谌一人拉一个,跨门槛时,卫谌直接一手提一个,轻轻松松把两个大箱子提到了门外。
花镶转头想让卢鹤夫妻俩快点跟来,一转头就看见浮莲扯住卢鹤衣袖的手,和一脸的将泣未泣。
因她回头,浮莲赶紧低头收手。
花镶看了她一眼,对卢鹤道:“卢兄,嫂子,你们也快些。”
这夫妻两个都很尴尬。
但是当卢鹤对上浮莲怯怯的目光时,又觉得只要能把这个女子带走,在同学跟前丢人就丢点人吧。
等他们都成婚了,应该就知道了。
离得房门远了些,花镶才摇头道:“以前怎么不知道,卢兄这么,眼瞎啊。”
卫谌还是拉着两个行李箱,闻言笑道:“那眼明的镶弟看出了什么?”
“那个丫鬟,不是个能踏实过日子的”,花镶说道,“我也算见过几个后院的了,如果都是老实的,不是,是对主母服气的,这家里一般都不会有什么阴私事。但刚才那个,就刚才,我们还没走出去呢,她就拉卢兄的袖子,还是当着卢嫂的面儿,你就说说她对卢嫂能有几分服气?”
卫谌说道:“你倒是看得清楚,以后想来不会被心思多的人骗了。”
“那是,我如果娶妻,绝不会再弄个小的”,花镶说道。
却见卫谌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出来,他很少笑得这么失礼,花镶看他一眼,既觉得挺好看的,又觉得十分无语。
“有这么好笑吗?”
正在这时,苏栩从后面跟了上来,喊道:“你们怎么不等等我?”
等他追上来,花镶笑道:“谁让你那么多事儿,我不过就是笑了你一句,偏要回去换身衣服。”
苏栩敲了敲她额头,“你那是笑我吗?纯粹是损我。”
今早苏栩穿了件墨绿色衣服,上面有几点红色绣吉祥纹,花镶就说了句红红绿绿跟个媒婆一样。
“刚才你们在说什么呢?”苏栩问着时看看花镶又看看卫谌,“什么娶妻,小的?”
花镶说道:“没什么。”
苏栩撇撇嘴,“现在我成了外人呗。”
花镶只好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又问苏栩:“栩哥,如果你娶了妻,还会娶小的吗?”
苏栩道:“那要是妻子是我喜欢的,我当然不会娶小的了。”
“如果不是你喜欢的,就娶呗?”花镶反问。
苏栩想了想,道:“也不是这个意思”,说花镶道:“连亲都没定,说什么小的。说,你是不是着急娶妻了?”
花镶摆手:“大师给我算过卦,不适合早婚,最好是三十以后,要不然有性命之忧。”
苏栩:“编,跟我你还编。”
说着说着,两人就打闹起来。
卫谌提醒了一句:“好好走路。”
顾府大门外,一两双马拉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他们三个还没到门口,有眼色的下人就过来接过那两个大行李箱。
他们在外面等了会儿,顾徽也过来了,又等了会儿,顾寻来了,再过好一会儿,卢鹤才和杨氏一前一后走来。
没看到那个绿茶丫鬟,花镶就以为卢鹤是想开了。
等把卢鹤夫妻送到外城的宅院,看他们处处都要收拾,几人便告辞离去,说好明天再来吃暖锅饭。
来到京城后,花镶等人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书本中度过的,这时顾徽就道:“我记得在青州府学时,镶弟不是想看京城的斗茶吗?现在有些茶店已经开始了,我带你们去瞧瞧。”
随便在路上拉个人一问,就得知一个斗茶的场所,西城杏花街。
由此也可见京城这边斗茶的风气有多盛。
顾寻解释道:“斗茶胜者,一年之内都是茶客们的第一选择,那些商贩为了赚钱,怎么能不把这事炒得热热闹闹的?”
卢鹤家的宅院在东城,他们需要经过中城的通衢大街,才能去到西城,刚进了通衢大街,远远就看见一列队伍。
陈绰骑马走在最前面。
这是安排好滁州的事情回来了。
花镶跟他挥了挥手。
既然碰见了,就不能当做看不见,几人都停下来,等人马走近,同陈绰点头致意。
马上的陈绰也点了点头,走过去才有一个小兵过来传话,“太孙殿下说现在说话不方面,等交了差事,再请众位喝茶。”
小兵传完话就走了。
花镶道:“殿下的脾气一直都这么好吗?”
“太子和太孙父子都很礼贤下士”,顾徽这么说了句,“走吧,斗茶巳时开始,我们去晚了可是不会被分到茶的。”
陈绰先到宫里复命,跟皇祖父说了会儿话,就被皇祖母那边派来的嬷嬷请了过去,吃了些东西,才被皇祖母催着回去给他母亲看看。
好像他去的不是仅百里之遥的滁州,而是塞外之地。
不过陈绰回到太子府后,先拜见的还是太子,以前在他小的时候,他是不会分这些先后的,但是自从父王接了玉侧妃和一个庶子回来后,他和母妃与父皇就像是两家人了。
父王与玉侧妃是亲亲热热的一家人,用饭时都会毫无架子地给老三夹菜,他只是从皇子学下学后先去拜见了母亲,玉侧妃一句“太孙是先去了太子妃那里?”
就让他的父王面上微微露出不喜。
打那儿以后,陈绰就谨记着尊卑先后,也可能他从小就缺一根多愁善感的筋,小时候十分宠爱他的父王现在只拿老三当儿子,他竟半点伤心的感觉都没有。
至于母妃提醒他要好好读书,得他父王看重之类的,他也只是听个表面。
陈绰进府时,太子陈蠡正在玉侧妃的院子里。
陈绰偶有一次听到玉侧妃那里的丫鬟得意洋洋地说过,太子爱去她们侧妃那儿,夸过侧妃说只有她那里像个家。
陈绰当时差点笑出来,之前玉侧妃不显时,他母妃那儿就不像个家了?父王的吃食、衣物,哪样不是母妃亲自打理的?
只能说看一个人不顺眼的时候,就哪儿哪儿都不讨喜吧。
陈绰让人通报后,就在侧院外等着,片刻后有个丫鬟出来道:“侧妃娘娘请太孙进去,说都是自家,不用如此客气。”
这句话竟跟他刚才回想起的那丫鬟的闲话对上了,陈绰本来就是个心思周到的,一瞬间就明白,玉侧妃说这句话,是在父王跟前给他上眼药。
以前这个女人不是挺老实的吗?当时他以为这是个心中只有情爱的女子,不屑给人使绊子,现在看来,是藏得深啊。
陈绰想着,走了进去。
太子在这边有个书房,就在书房见了他。
陈绰回完话,才说起:“是儿臣规矩重了,来庶母这里还让人通报。庶母一向把我们都当家人,不在乎规矩,但儿臣却不敢不遵守。以后恐还会冒犯,儿臣先请父王恕罪。”
玉侧妃也在书房,太子父子说话时,她在一旁煮茶,听到这番话,娇美的面容略微变了变。
陈蠡看了长子一眼,知道或许是玉儿这边的丫鬟把她刚才的话说给长子听了,其实玉儿那句话有些僭越,陈蠡听听就罢了,但是长子和太子妃听到,就是刻意地敲打了。
因此这时候明显地长子是在告状,陈蠡也不好说他什么,咳了咳,说起另一件事:“你和洪府小姐的亲事是我和你母妃一起禀报了皇上,皇上亲自下旨定下的,你怎么能说退就退了,视如儿戏?”
“听说,此次你在滁州又遇到了郑小姐,还救了她,退婚之事便作罢吧。”
陈绰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郑家,玉侧妃敲打他是在给郑家找场子啊,也不知他不在这些日子里,母妃过得怎么样。
类似那样的话,对他来说不痛不痒,但若传到母妃耳里,却是扎在她心头上。
陈绰说道:“父王,若能忍受,儿臣也不想退婚的,但是郑小姐的行为太有些诡异。您知道吗?自从订婚后,郑小姐就对我非常非常好,我生病了,她都能亲自熬药试药,半点不假手他人?为了给我求个平安符,甚至能冒着大雪一步一步去庙里求,听她的丫鬟说,甚至还把手脚都冻肿了。”
陈绰说得十分感慨。
陈蠡疑惑,“如此好的妻子,你都要退婚,那你还想娶什么样的?”
玉侧妃也站起身走了过来,感动地对太子道:“我见过那个孩子,就知道她是最好的。”
“父王,的确是这样,说郑小姐把我当祖宗供都不夸张,她还说爱慕于我,愿意为我做任何事”,陈绰说到这里时也很感动的样子,“但是父王,我自觉并不缺愿意为我奉献生命的人,郑小姐缠的那么紧,真的很让我苦恼,我便一直对她不假辞色。可能是这样,让她死了心,一夕之间,她就对我不假辞色。简直像,我欠了她多少辈子的深情似的。”
“之前,也不是我求着她对我那么好的”,陈绰委屈道,“对着这么一个人,儿子实在喜欢不起来,甚至看一眼都觉得碍眼,儿子宁愿娶个民女,也不想和郑家的婚约继续。”
他之所以说得这么有底气,是这事儿早就得了皇祖父、皇祖母的许可,皇祖父甚至还怀疑郑家女是不是有什么病,要不是郑家女跑出去散心,皇祖父早就把之前的赐婚旨意收回来了。
皇祖父是看重他父王,但孙辈里,他这个大孙子,也能称一句老人家的命根子了。
因此这点底气,陈绰还是有的。
但陈蠡听完长子说的这番话,怎么想怎么别扭。
一旁刚才还连连点头的玉侧妃这时候却是面色几变,片刻后挤出一句话道:“太孙怎可如此把别人的真心弃如敝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