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楚筠没有随徐婕进去办公室,因为她看到了她的字。
对,那是她写的。
“少夫人也喜欢这幅字?这是总裁从颜老那儿赢回来的。”钱万同出来见施楚筠看得入迷。
颜回卿,擅长书法国画,在书法国画界有一席之地。以前,这些只是他的兴趣。不知从何时起,颜老辞了政业出现在各大书画展览会鉴赏会拍卖场等地方,像个中年风流公子。收藏倒成了主业。
三年前,裴成抑到京都办事,到颜家一叙。颜老以任一书画为赌注要与裴成抑下棋,裴成抑侥幸赢了一子。
颜老输,脸色都不好看了。忍痛带他去收藏室。
“颜老果然有很多好东西,那成抑就不客气了。”
“哼!”我不高兴,这些当然都是好东西了,你小子不会觊觎已久了吧。
那收藏室俨然像一座展厅,裱好挂在墙上的,木架上的,锦盒里的,桌子上的……
裴成抑见正中的檀木桌上铺展着一幅字。近看,原来是四字分别写于四张纸上。
深、恶、痛、绝。
这是怎样深的恶,怎样痛的绝,才可以写出这般气势。
“就这幅字吧。”裴成抑沉声开口,他仿佛能体会到,他也需要这“绝”。
“不行,除了这幅字剩下的你随便挑。”颜老急,赶忙护住,他从没有见过这么好的字。好到极点也只能用“好”概括了。
“颜老要反悔?”
“这幅字不行。”
“就这幅。”
“不行。”
“那我抢了。”
“你……你成心和我作对。”
……
舌战三百回合后。
“好,只能要这一个字。”
“嗯。”
颜老千里送出嫁女儿般把“绝”字送走了。
心在滴血。肉疼。
“六年了。”施楚筠轻叹。
她写这字已经快有六年了。那件事也已经六年了。
六年前的十月,她去了京都。
那时京都暗流涌动,各大家族背地里暗杀。施楚筠接下一“阎王”单,某家族的杀单。
这是地狱殿中的暗语。地狱殿是一个及黑客杀手猎人于一体的网络组织,分刀锯殿和石磨殿,刀锯杀人,石磨查身。其实是个半路网站,以前是卖货的,后来就卖命了,创始人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地狱殿,没有领导,也没有员工。人人尽是领导,人人尽是员工。曾有人觉得个中利益丰厚,贸然认领,结果就去见鬼了。反正各种攻击不断,地狱殿的人自己维护,一个不乐意,就自己下单,自己接单了。这些都没有见过面的人却异常团结。其实他们都会下意识的询问听从等级高的人的意见。作为榜首阎王天字号的s施楚筠,就收到过一些。
地狱殿里规则:下单者出价下单,可以把单指定特定人,也可以挂在“生死簿”上,等人来领。下的单按照伤亡轻重划分为阎王单、判官单、无常单、鬼卒单,每单按照由难到易又划分为天地玄黄四个等级。接单人凭借所接单及完成情况评定等级,如完成鬼卒单可以评定鬼卒,完成阎王单可以评定阎王,没有完成则评定无效。
刀锯殿多为杀手,接杀单。石磨殿多是黑客,查不可查之事。刀锯殿阎王单就是第一杀单,施楚筠成为榜首就是在她接下阎王单天字号后的。
s是她在地狱殿刀锯殿中的代号。六年前她接了挂在“生死簿”上的杀单,去京都万家,在她完成任务翻墙出去时,幽黑的天被强光照亮,胜似骄阳。
五队百余人包抄,还有五对人正从百米外行来。
原是一场阴谋,只不过她一个无关紧要之人成了要挟物。万家以病弱命不久矣的三儿子为诱饵引冯刘张三家入瓮,抓到人便可撼动三家地位,他万家就顺理成章地进入一流家族了。
他没有想到的是三家会去地狱殿挂单找杀手办事。不过,找到证据胡编个理由还是可以杀杀他们的锐气的。
忽暗,施楚筠一跃而起,腿扫三人,拔出绑在大腿外侧的利刃,双手持刀,向对方脖颈处刺去。
五人已倒。余人端枪射去。
施楚筠从五人上空翻去,手里多了两把枪,躲于树后。
枪射未果,步步逼近。
施楚筠蹬树向旁边扑去,双枪齐发,落另一树后。
前排已倒。
施楚筠脱下黑色短外套向一侧扔去,迅速从另一侧开枪。
衣服被打成了筛子,对方已剩数人。
后五队人将至,施楚筠已树为掩映向前打去。
带来的有限,身上已无弹药,得去从那些人身上补充。
到最后只能以尸体掩映挡枪,剩余几十人时,见敌后一徐缓身影。
他怎么来了。
施楚筠迂回跑到旁边胡同,是个死胡同,那十几人追来。
施楚筠翻墙向那老人走去。
“季爷爷。”
“楚筠,万家与常家勾结,冯刘张三家虽是一流,可根基不稳。京都局势混乱,十年内不可再踏入。赶紧走。”季老年近古稀,语气慌张而不惶恐,急忙叮嘱施楚筠离开。
“季爷爷等着,我去处理完。”施楚筠临危不乱。
“先走……”我有办法。施楚筠已经离开,季老抓了个空。
枪声再度响起。
激战中,一人从角落找到季老挡枪。
夜黑风高,没有星辰,只有刺骨的风,不见手指的黑。
杀完最后一人,背后人放枪直指施楚筠,施楚筠转身避开向枪声处回射。
季老闷声,子弹已没入季老胸膛,施楚筠惊愕。
那人趁机补枪,施楚筠怒爆其头,向季老扑去。
“季爷爷,季……”施楚筠哽咽,双手捂着季老流血的伤口,欲止血。
棒球帽掉到了血泊中。
“楚筠,知道我为什么给你取这……名字?……楚地……筠洲,我与她……便是……在那儿……认识的。”施楚筠好像从他脸上看到了笑容,是那种见到心爱女子时的笑意。季老回忆着,好像真的见到了一样。
季老走了。
施楚筠那晚把季老带回了云瀛。自己迷迷糊糊地走着,带血的帽檐遮住了前方视线,走着走着她也不知道进到了什么地方,拿起桌上的酒就开始喝,也不知喝了多少,这里乱哄哄的,她抓着酒瓶晃悠悠的胡乱走。
这里乱的很,她想找个安静的房间,嗯,这间挺安静的。她推开了门,里面人走来走去的在看什么。
她也不管,那桌没有人,她左手拿着酒瓶,右手从桌上抄起毛笔就开始写。
深恶痛绝。
抬笔,右手顿在半空,她盯着罪恶的右手,像极了仇人见面。左手抡起酒瓶就要砸去。
“楚筠,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一位西装革履的女人控制住了她。
后来的事她就不清楚了。她只记得自己是在一次日出时候醒来的,至于是第几次日出她不知道。
她握住了从半掩的窗帘斜射进来照在她脸颊上的光,与那晚的凌寒不同,暖暖的,一如季老的心头血。她记得那血的温度。
又快到十月了。
六年了,她还是不敢回去。
每次只是静静地站在巷子口,眼神空洞的看着那间早已尘封的小医室。残阳下,如行尸走肉般离开。
“嗯?没有六年。总裁三年前拿回来的。”
钱万同以为施楚筠在问他有没有六年,可这的确是三年,他可以肯定。
至于成书几年,这么好的字,应该是古代某位书法大家写的吧,那也应该有几百年。
“走吧。”施楚筠肯定徐婕会马到成功的。
嗯?干啥来着?哦!对!登记入职。
“少夫人,这边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