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泽区荆尧路101号。
陆家。
陆知廷完全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回来,这倒是让苏芒一惊,但到底是好事,苏芒只瞥了一眼转身上楼去了。
晚上,陆知廷躺在床上,双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脑海里阮醴的神情仍旧历历在目。
十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他什么都想不起来?
十五年前他十岁左右,十岁的事他不应该不记得啊,就算是记忆模糊,也不该毫无印象。
而且,不仅关于阮醴的事他不记得,十岁之前的所有事他都不记得,就好像那段记忆被截取掉了一样。
陆知廷实在睡不着,穿着睡衣起来在房间里面转悠,他想找找看有没有小时候的东西,或许这样他就可以想起一些以前的事情了。
可是没有,他什么都没有找到,除了基本的家具,他这房间里面也没有什么了。
十岁之前的东西应该更多的是玩具吧。
玩具,他哪儿还留着那些东西啊?
不对,或许只是他忘了放在哪里了。
他迫切地想要知道十岁之前的事儿,尤其是十五年前跟阮醴有关的故事,大半夜跑去了地下室的杂物间。
如果那些玩具还在,应该被扔到了杂物间。
凌晨一点半,陆家地下室的杂物间传来“哗啦哗啦!啪!哐!”的声音,但这一切并没有惊扰到此时正熟睡的陆家人。
陆知廷的动作一点儿都不温柔,他恨不得刨地三尺,一手翻一箱。他已经被凌乱的杂物包围了,但是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东西。
难道真的不存在了?
十年前的记忆不存在了,连着那段时间的所有东西就都消失了吗?
杂物间很大,大到他花了整整两个小时才翻遍地上,架子上,柜子里面所有的东西。
看着满地狼藉,陆知廷靠着墙绝望地滑坐到地上,双眼无神地盯着昏暗的光线,仿佛他现在的心情,昏暗无光。
五分钟后,他开始抱头抓狂,摔了一通地上的杂物,发泄完之后,平复下起伏的胸腔,继续翻找。
从头开始,他就不信他找不到一件他十岁之前用过的东西。
五点半,胡嫂下楼路过通向地下室的楼梯间时,听见下面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随后声音越来越大,“砰砰砰”的,像是摔东西和砸墙的声音。
这么早谁会在杂物间?
动静没有消停,胡嫂小心翼翼地下去查看,这么早,人都没有起床,她还有点儿害怕。
突然,房门被缓缓推开,陆知廷紧皱眉头看了过去,见胡嫂伸了个头进来。
“少爷啊,”胡嫂这才完全推开门走了进来,“怎么起这么早?”平常陆知廷可没有这么早起过,看着这满地狼藉,开着的柜门,胡嫂满腹狐疑:“少爷想要找什么?我让小吴他们过来帮你找。”
一看陆知廷就是个情绪暴躁的孩子,东西不知道有没有找到,这杂物间是真变成杂物间了,她要是再晚来一步,陆知廷是不是就要开始拆家了?
“胡嫂,你什么时候来陆家做事的?”陆知廷低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啊?”胡嫂被这突如其来的话弄得一惊,“已经快二十年了。我到陆家的时候,少爷你都会写字了。”
陆知廷眼眸转动,在心里算着时间,胡嫂来陆家二十年了,那一定是知道他十岁左右的事情了。
“胡嫂,你一定记得我小时候的事,十岁之前的,你告诉我。
为什么我不记得这些?
我是想找到以前的东西的,玩具也行,或许我能想起来。”
说着说着,陆知廷就开始低下头自言自语。
“唉!”胡嫂想起了以前的事,看着眼前情绪低落的陆知廷,十分心疼地叹了口气,尽量绕开地上的东西,来到了一幅画框前面。
画框在墙根放着,背面朝外,不知道画的是什么。
胡嫂拿开画框,一个不大不小的墙洞出现在陆知廷眼中。
“你十岁那年的冬天生了一场大病,那时候你还那么小,不记得也没事。
你看,这些东西不都在这儿呢吗。你小时候,夫人忙着打麻将,都没时间陪你玩,你就经常钻到这杂物间玩,还怕管家把你的东西给卖了,你就把喜欢的玩具啊,都藏到了这里。
还好管家没有发现这个墙洞,要不然他就要找人把这儿给修补好了。”
胡嫂跟陆知廷解释着,回忆起了那时候的事儿,这墙洞也算是陆知廷小时候的秘密基地了吧,她也是有一次来杂物间找陆知廷的时候无意发现的,怕陆知廷看见她之后慌张,胡嫂在外面等他把东西藏好之后再进来的。
这事儿苏芒肯定不知道,要不是她偷偷发现了这个秘密,可能现在的陆知廷真的找不到这些东西了。
见陆知廷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顿地走过来,蹲在墙洞前,一言不发,胡嫂无奈地摇了摇头走了,她还得去给这一大家子人做饭。
良久,陆知廷才伸出手,把小时候的东西从墙洞里面一件一件地拿出来。每拿出一件,他都要看半天,试图找到一丝丝有关的记忆,可是……没有,他没有一点儿印象。
机器人。不记得。
玩具汽车。没有印象。
积木。好像不是自己的。
……
这一地的玩具好像都跟他没有关系。
墙洞里面只剩下最后一件物品,陆知廷不太抱有希望,应该还是不记得吧。
可当他拿起这个盒子的时候,心中倏地一颤,手顿时停在半空,只感觉盒子里面是一个特别贵重的东西,沉甸甸的。
盒子被埋在玩具下面,外面裹着两层防潮纸,可以想到那时候的他一定很珍惜这个盒子和盒子里面的物品。
所以,这个对他一定很重要。
陆知廷死沉的心脏瞬间加速跳动起来,手上的动作也加快了很多。
入眼的是一个通体为黑色的盒子,此刻的陆知廷,心脏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直觉告诉他,这不是一个玩具。一堆玩具里面藏着一个精致的礼盒,偏爱玩具的他怎么会珍藏这个?
盒子缓缓打开,入眼的是一张纸条,字迹很是稚嫩,却十分工整。
上面写着:
十岁时阿梨妹妹送给我的钢笔,我要好好cang起来。
梨?
那时他还不会写“醴”,也不知道是哪个li。
cang?
那时他也不会写“藏”。
字条下面静静地躺着一支钢笔。
钢笔,那是阮醴送给他的钢笔。
陆知廷蹙起眉头,把钢笔拿在手上细细地打量着。
笔身是黑色的,金边,只看这些的话,也不过是一支普通的钢笔。
但是,它注定不是平凡的,因为笔帽上刻着一枝梨花。一朵娇俏的梨花正开放在梨枝上,栩栩如生。
陆知廷忍不住伸手抚摸着那朵梨花,许久之后,苦笑一声。
这个标志,他认识,也见过。
这是梨园的标志,它刻在梨园的牌匾上,刻在梨园的酒瓶上,刻在梨园的船只上,连梨园酒吧的霓虹灯都闪着这么一朵梨花。
现在,陆知廷发现,它还刻在这支钢笔上。
“呵!呵呵呵!”陆知廷跪在地上,抱着这支刻有梨花的钢笔凄凉的笑着,笑着笑着就哭了起来。
原来,他们以前真的认识。
可是阮醴为什么不告诉他?是不是因为他不记得了,所以阮醴伤心了?
阿醴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