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本来阖家团圆的日子里,钟意慧中却比平常更冷清。
阮醴来了,夏至也来了,可这并没有激起钟楚筠内心的波澜。
外面鞭炮齐鸣,映红了半个天空。
钟楚筠站在阳台上,双手插着口袋,望着华丽的烟花表演,心想:
或许,无论h洲由谁掌权,民众现在都还是快乐的。
只有她高兴不起来。
上一次看见满天烟花,还是在永盛庄园,是裴成抑专门为她燃放的烟花。
但那次她没有心情欣赏。
这次……还是没有心情……但她已经可以坦然接受这一切了。
生老病死,人之常态。
有时候死比活着更幸福。
她以前也曾是寻死觅活的状态,也曾想离开这痛苦的世界,可她活下来了。
因为钟骥,因为阮菽,因为……很多人。
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希望她活着,还是在痛苦和自责中活着?
可回头想想,她这一生有什么坚持啊?不争名,也不逐利,连最基本的平静生活都得不到,所以,她为什么要活着?
夜空中绽放出一簇一簇的烟花,钟楚筠渐渐迷失在这梦幻之中,她好像……又找不到自己的路了。
“姐……”阮醴轻轻地走到了阳台上,披着一件大氅,还是以前那个自尊高傲的阮醴,只是眉眼间多了几分忧愁。
看着钟楚筠孤傲高冷的背影,阮醴仿佛回到了在梨园初见钟楚筠的时候,兜兜转转又回到了从前。
“阿醴,”望着远处烟花的钟楚筠淡淡开口,少了几分与背影想匹配的冰冷感,多了一丝沙哑的沧桑和有心而无力的无奈,“不用担心我,梨园事情多,过完年就回去吧。”
她没有多重要,不用所有人都围着她转。
大家不是都怕她寻短见吗,她知道,所以,她会好好活着,承受她应该经历的一切,也算是在赎罪吧。
“不不多,”阮醴急忙开口,“梨园没什么事,我也不忙。”所以,她会一直在钟意慧中陪着钟楚筠的。
钟楚筠没有说话,许久,扭过头来看向阮醴,温柔地笑了,眼中泛着晶莹。
“坐吧。”
钟楚筠也坐到了阳台上的椅子上。
“姐夫去吃饭了。”坐下后,阮醴解释道。她进来之后,裴成抑犹豫了一会儿才下楼去的。她也是怕钟楚筠在经历了阮菽的事儿后会变得脆弱敏感起来。
“嗯。”钟楚筠知道,她能感受到裴成抑离开的,但是心还留在她这儿。
她是不担心裴成抑会离她远去的。
“程大哥和夏姐姐也在楼下。”这点阮醴是有点儿想不明白的,以前夏至恨不得贴到钟楚筠身上,怎么今天连房间都没有进来,连楼都没有上来?
就在阮醴微微蹙眉疑惑之际,夏至清亮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喂!怎么进去了?”
确切的说,声音是从阳台下面传来的。
阮醴起身走到栏杆前,朝下面看去,见夏至正一手握着一瓶酒仰头寻找钟楚筠的身影。
她进大门的时候还看见钟楚筠在栏杆前站着,怎么这一会儿功夫就看不见钟楚筠人影了?
不过,阮醴在的话,钟楚筠肯定也在。
“接着。”夏至握着酒瓶的瓶身,举起手来示意了一下,然后朝阮醴扔了过去。
两瓶酒,阮醴准确无误的接住,平静地看着夏至徒手攀上了二楼阳台,一个翻身站定在她面前。
“多谢小阿醴啦!”夏至哄小孩似的夸赞了阮醴一声,然后,抽回了阮醴手中的酒,往钟楚筠面前的桌子上一放,边坐边开口说道:
“裴成抑真是太绝了,连白酒都不给你留。”她找遍了钟意慧中所有的酒,除了啤酒,就是梨园的果酒,这怎么行?“我可是找遍了京都的酒吧,才找到这两瓶算得上烈酒的……二锅头,呃,凑合凑合吧。”说着就开了酒瓶。
她才是最了解钟楚筠的好不好,钟楚筠这时候最需要的就是,酒,越烈越好。
阮醴无声地叹了口气,坐回了钟楚筠对面。
该不该让姐姐喝酒啊?夏姐姐是最了解姐姐内心需求的人,但姐夫又不让姐姐喝酒,这真是一个两难抉择啊。
最终阮醴都没有开口阻止。
算了,难得见到姐姐这么开心的时候。
只是这两人喝醉后的局势有点儿不好收拾。
“小阿醴,我跟你说,老娘早就看裴成抑,不顺眼了。”
“谁啊?”喝醉之后的钟楚筠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夏至,一脸人畜无害的天真样子。
“裴成抑啊,一直跟老娘抢人,早知道那次就该下手狠点,把功率调到最大,让他爬不上岸。”夏至说的是她第一次在桥上跟裴成抑交手的时候的事儿。
“哪一次?”钟楚筠单手托着腮,眨着修长的羽睫盯着愤愤不平的夏至。
“哪一次?”夏至想了想,“忘了,下一次。”既然忘了是哪一次,那就下一次吧,下一次她一定不会手软。
“叫上我。”钟楚筠拍了夏至一下,顺势握住夏至的手臂。
“好啊。”夏至十分愉快地答应了,但是还有一个问题啊,“到时候,你帮谁?”
“嗯?呵呵。”钟楚筠趴在自己胳膊上,眯眼偷笑,“你啊。”
阮醴看着眼前这一幕,觉得好笑,又无奈。
但是,天色不早了,还是赶紧把这两人弄进去吧。
阮醴刚站起来,一个小炮筒从天而降,从自己眼前划过,砸到夏至肩上,最后落到了地上。
被砸中的夏至顿时火冒三丈,猛然站起来,喊道:“谁啊?哪个臭小子敢砸老娘?赶紧出来,出来,再不出来,我,我……”说着,夏至就开始脱衣服。
阮醴被突然窜起来的夏至磕到了下巴,还没有缓过来,就看见夏至开始拽衣服,于是,赶紧上前把夏至的衣服又拉了回去。
夏至非要脱,阮醴就按着夏至的肩膀不让她脱。
“……我,我是……”然后俯到阮醴耳边,用手半挡着,悄悄地说:“……国际刑警。”
阮醴只好点点头,这是事实,但不能声张。
只是夏至喝醉了,突然放大音量,喊道:“他们那是袭警,我要抓他们。”然后又要抬手脱衣服,“诶?我手铐呢?”
大姐,找手铐干嘛非得脱衣服?
“怎么没兜?”
原来是在找兜。
裴成抑和程晋深一进门,就听见夏至喊着要抓人。
抓谁?喝醉了?
两人前后脚到了阳台,酒味扑鼻而来。
这是喝了多少啊?
钟楚筠还好,安安静静地在桌子上趴着,而夏至喝醉后简直没人拦得住。
裴成抑瞥了一眼夏至,额头上写满烦躁。
这个女人每次来就没干过好事,除了抢人,就是教钟楚筠喝酒。
信不信他报警?
夏至:老娘就是国际刑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