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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出生入死
    马车重新驶动,朝北去了。



    赵子遇看了看天色,时候不算太晚,便转身向县廨方向走。



    西斜的太阳,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跟着赵子遇的步伐,徐徐晃动。走进宣阳坊,街道一角的巷子里,有卖蒸饼和酥糕的。香喷喷的热气,萦绕在半空,老远就能闻到。



    赵子遇吸了吸鼻子,放缓脚步。



    这一天下来,除去中午的两口粥,未吃上什么东西,忙的时候不觉得,一闲下来便觉得饿了。



    走到摊子前,要了半块蒸饼。然而,站在蒸饼摊前,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有人在盯着她。



    余光瞥了一眼蒸饼摊木架上用来辟邪的铜镜,寒意忽然袭上她的后背。



    黑衣人。



    官道上的场景,倏地浮上脑海。从扬州追到京城,又追到这里。这黑衣人背后的主子,到底有多想要她的命?



    其实有人想杀她,她并不觉得奇怪。赵崇过去任御史中丞,得罪的官家贵人不在少数。她在意的是,是谁能这样迅速地知悉,她就是赵子遇。按理说,他们现在看到的,应该是张守成才对。



    若是她出了纰漏,或者经历时间长些还好说。可她的改头换面,分明不过两日时间。短短时间内,是谁在背后窥探着这一切,又是存了何种目的。



    接过蒸饼,赵子遇一边走一边撕开外面包着的荷叶,余光却一直留意着后面的动静。她的耳朵听不真切那些轻盈的脚步声,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转过一个拐角,就近闪到竹篓后面的旮旯里。



    只有这一瞬的盲区,这是唯一的机会。若是被发现,凭她的身体状况,恐怕是在劫难逃。赵子遇背抵着冰冷的墙面,屏住呼吸静静等待。



    “人呢。”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来。



    “不会是跑了吧。”另一个人跑过来,伴随急促的喘息声:“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追!”



    “不对。”杂乱的脚步声往前响了一阵,却又戛然而止:“这是一条直道,那小娘们跑不了这么快,她肯定是发现了咱们,在哪儿躲起来了。这么短时间,她逃不远,就在这附近找找!”



    “哎,我在这守着,你去瞧瞧那篓子后面。”



    脚步声再次响起来,一步一步,越来越近。赵子遇的心跳声也越来越响,后背顿时沁出冷汗来。



    竹篓被拨开,赵子遇再也屏不住气了,正要认命,一只温热的手掌忽然覆上她的手腕,拉着她就往街道的另一边跑。



    “在这里!快!”黑衣人气急败坏。



    风在耳边呼啸而过,街景如同幻象般向后撤去。赵子遇的眼睛里,只剩下面前被风吹的翻飞的白衣。大簇大蔟的琼花掉在头发和脸上,不知什么时候又迷了眼,看不清东南西北,只任凭前面的人拉着她拼命跑。



    跑着跑着,她渐渐有些吃不消,后面的追赶的脚步声逐渐逼近。



    “高侍郎……”她低声唤前面的人:“他们是冲我来的,你走吧。”



    高远似乎也察觉到她有些跑不动,便松开了她的手腕。赵子遇大口喘着气,看了一眼后面的黑衣人,正要回过头,身下却是一悬。竟是高远俯身,拦腰将她抱了起来。



    “你!”赵子遇吓了一跳,还没说完剩下的话,又被扔到了半空。



    再掉落时,已经是在马背上。



    “老伯,你这匹马被官府征用了,晚些时候,刑部会来人结银钱。”高远说着,翻身上马:“驾!”



    马蹄在地面上踩出大团灰尘,疾驰而去。



    赵子遇坐在马背上,望着那两个黑衣人被远远甩开,终于彻底松了一口气。



    收回目光,她发现高远正低头看着她。风卷起街道旁的花叶,像是荡起的水波,一层层的漾开,映得人他浑身通透明亮。不知怎的,那种明亮叫她睁不开眼睛。



    像她这样在深渊里滚过的人,大概再也不能和他一起站在阳光下了。一滴酸涩坠入五脏六腑,赵子遇避开他的目光,转过身不再往后看。



    “这下我们也算是出生入死的交情了。”高远笑了笑。



    赵子遇没做声,沉默了良久,只回答说:“多谢你。”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赵子遇愣了一下,正有些心惊,却又听他说:“苏小娘的案子,还需你多多挂心。”



    “是。”赵子遇应下。



    “好久没有这样肆意的跑过了。”高远看着街道旁的琼花喃喃,眸中似有流光闪烁。等了一会,见她没有反应,便缓缓问:“那些人为什么追杀你?”



    “不知道。”赵子遇说:“或许刑部感兴趣,可以查查。”



    “会的。”高远收了收缰绳:“不过防不胜防,你近来还是小心为上,尽量不要一个人在外面。”



    “是。”



    夕阳照在脸上,全是暖红的光晕,除却马蹄声和风声,再无说话声。



    只是,没什么可说的。



    到了县廨门口,赵子遇不等马停稳,便纵身跳下去。高远看得心里不安,连忙扶了她一把。待她站稳,高远也跟着下了马。



    “这匹小红马,还算稳健。你以后要是不得不一个人出门,就骑它去吧。这样也安全些。”高远把缰绳递到她跟前。



    赵子遇迟疑片刻,没有接。



    “难不成,你还想让我再跟你出生入死一回?”高远笑道,不由分说地把缰绳塞到她手里。



    进了县廨,李怀石正抓着头发走来走去。见他们二人进来,先是高兴了一下,在看清回来的是高远时,又重新焦虑起来。



    赵子遇问:“那个婢子,可有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可别提了!”李怀石使劲拽了拽头发,有些顾虑地看了一眼高远。



    “我就是为此事来的,不用顾忌什么。”高远看出李怀石的戒备,恭谨地说:“先臣后子,就算真有什么对兄长不利的证词,我也不会介意。况且,刑部正考虑接下这桩案子。还请李明府能够共享情报。”



    “啊?刑部要接呢。太、太不好意思了,我不知刑部要接手,已经上报御史台了。”



    李怀石有些尴尬,来回踱了两步又说:“苏晚风毕竟是高睿兄的未婚妻,多多少少涉及丞相府,关系重大,不敢马虎。”



    高远颔首,示意他没关系。反正这个案子,到最后都得经过刑部做第一手审理,御史台更多的是监察和督办。说白了,交给御史台也好,交给刑部也罢,他这个刑部侍郎要做的杂事,是一分也少不掉的。



    赵子遇也明白这中间的关系,直接又问了一遍:“婢子的证词,到底如何?”



    “婢子……”李怀石犹豫了一下,摸摸鼻子说:“婢子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