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霜又想了一会,还是茫然的摇摇头。
说话间,几人出了太傅府。
“那个刘老伯,真是个怪人。”
李怀石回望了一眼太傅府的大门,叹了口气:“不过依我看,门口的兰花也没什么特别的。”
说罢,他上了马车,预备回县廨,接着去研究笔迹。在车上等了一会,赵子遇还没上来,李怀石便探出头去喊她,谁知道这一看,发现赵子遇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不见了。
“不会又上了你的车吧?”李怀石歪头看向旁边的陆仲安。
只见陆仲安神色肃然,而一旁的长吉正在禀报着什么。等事情说完了,陆仲安才把目光转向李怀石。
“宫里上报了一批文书,需要我去复审。先走一步。”
说罢,陆仲安匆匆上了马车。
“诶诶,你走了没事,守成还给我啊。”李怀石忙不迭的在后面叫他。然而,马车走的急,很快只留下扬起的尘土。
“罢了罢了,那我们也走吧。”李怀石无奈地看一眼车夫,钻回了车厢里。
很快,两辆马车先后消失在路的尽头。
等赵子遇从太傅府出来的时候,门口什么也没剩下。
愣愣得站了一会,赵子遇默默叹了口气。早知道这两个人如此不靠谱,还不如自己骑小红马过来。
看了看天色,赵子遇只好再次进到府内,向阿霜借了一匹马,独自前往慈和寺。
慈和寺,存放苏晚风棺椁的地方,也是那个叫翠姑的奶娘暂住的地方。
方才赵子遇特地折返,就是为了向阿霜询问翠姑的去处。原本以为苏晚风死后,翠姑会跟着苏太傅转移到别院去。不曾想,她还守着苏晚风的尸身。
出了亲仁坊,一路向西北而去,几乎穿过了大半个长安城。
长安城的街道不允许策马疾驰,在万年县这边倒是没关系,就算被巡防的人抓住,也有李怀石罩着。但是穿过朱雀大街进入长安县,赵子遇只能放慢了速度。
顶着大太阳,一路颠簸到慈和寺,赵子遇的后背都被汗浸湿了。
寺里的尼姑正在井边取水,见她气喘吁吁地把马拴在寺前的木桩上,便笑着走过来,分了一瓢水给她。
赵子遇连连道谢,捧起水瓢咕嘟咕嘟喝起来,她喝的很急,水从旁边流到脖子里都没有察觉。直到水瓢里的水被她一口气喝了个精光,才想起来用袖子去擦脖子上的水。
“小施主,赶得这般急,可是来寺里有要紧事?”尼姑笑着递给她一块帕子。
赵子遇连忙双手接过,点点头说:“我此来是为了寻个人,名字叫翠姑。不知师父可曾听过此人?”
“原来是翠施主。她来寺里已经有些时日了,整日抄经诵念,未曾间断。现在应该刚参加完法会,正在后面礼佛。我正好要送水过去,你随我一起,我带你去见她。”
赵子遇闻言,立即帮她提起旁边的水桶,跟在她身后往里走。
这位尼姑虽然年纪不算小,但是风姿未减,端庄的的五官和气韵,不难看出削发前是个美人,大约是从后宫里入寺的。
慈和寺是一座皇家尼寺,离宫城西墙不远。自佛教兴盛以来,嫔妃宫女入寺为尼逐渐流行。去处便多是离宫墙最近的慈和寺了。
因是皇家尼寺,安葬在此处的人大多是皇家贵胄,似乎认定这里能够超度亡魂,慰藉思念之情。这也是为什么苏晚风死后,苏太傅和高相一同请旨将她安置在此。
思忖间,赵子遇已经行至一处后殿。放下手里的水桶,赵子遇顺着尼姑的目光往里看。翠姑正跪在佛像下,手持一串佛珠,口中念念有词。赵子遇屏息细听,念的正是往生咒。
朝尼姑施了一礼,赵子遇走进去跪在翠姑旁边,和她一起念诵。半晌,直到翠姑发现旁边有人,才缓缓停下。
“你是……那天的小官爷。”翠姑认出他来,连忙俯首:“小人失礼了。”
“不必多礼。”赵子遇见她如此,赶紧把最后几句经文念完,回身扶她起来:“我有些疑惑,是关于苏晚风的。我想你是她身边人,或许会知道些什么。还要麻烦你如实说与我听。”
翠姑原先丰腴的双颊已经瘪了下去,头发也白了大半。听到她这么说,眼睛红了红,深深行礼:“小人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要能替娘子抓到凶手,就算是搭上小人这条命也在所不辞。”
赵子遇借了纸笔,引着她坐到殿后的茶桌旁。
“刘老伯讨厌苏晚风。”赵子遇单刀直入,说了一个陈述句。
翠姑睁大眼睛,愣了一瞬,大概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一时竟不知道要做何反应,只喃喃道:“娘子她,没做错什么。”
猜到她会护着苏晚风,赵子遇示意翠姑不用紧张。逝者已矣,她也不愿拿苏晚风生前的行为进行评说,但是案子要进行下去,这个环节便少不得。
“是不是和苏晚风击鞠的爱好有关。”
“这……”翠姑捻着佛珠的手一顿,似乎是在犹豫,想了好一会,才缓缓点头:“既然小官爷已经猜到,那小人也不隐瞒了。小官爷说的不错,确实是因为击鞠。”
去年梅花宴的前夜,苏晚风兴致高涨,玩了一整晚的击鞠。家奴累得苦不堪言,她却沉醉其中,越打越兴奋。直至鞠杖断裂也全然不觉。
院子里被马蹄踏的乱七八糟,新种植的芍药也未能幸免。翠姑带着一帮婢子连夜整理,却也不能恢复如初。
第二天清晨,刘老伯去浇水,看到芍药都被碾死在了土里,气得扛着铁锨大骂,甚至险些耽误了苏晚风去参加梅花宴。后来苏家的几位公子出面,欲将他逐出府去,他才消停,但是仍在背地里咒骂不断。
“一个家奴,为何可以如此嚣张。”赵子遇稍稍有些不解:“而且他都骂了苏晚风,太傅府为何还要留他?”
“因为造林。”翠姑叹了一口气:“想必小官爷也看到了,刘老伯对庭园建造的把控,以及花木种植的技术,是京城少有的。老爷欣赏他这一点,几乎将所有院落都交与他负责。
况且,他是府里的老人了,侍奉了苏家三代。老爷那样一个仁德之人,是决计做不出赶他走这种事的。几位公子虽然想为娘子出这口恶气,但也做不了主,至多能吓唬吓唬他,并不能真的撵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