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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皇帝督审
    苏太傅形容憔悴,坐于离上首最近的木椅上。他的身后立着苏家的几位嫡子,个个姿态端正,一眼便知是出身文官世家,内敛却不失清傲之气。



    和苏太傅纯粹的悲伤不同,这几位公子隐隐带着怒意,虽然站在高家对面,却是连一个眼神都不给他们。



    毕竟温若若供词里的动机,和高睿脱不了干系。因为一个妓子,致使苏晚风惨遭不幸,这种情况,在这些兄长们看来,无疑是苏家的奇耻大辱。



    所以就算高家露出遗憾的神色,竭力表示歉意,这几位公子依旧冷着脸不买账。



    阿霜搀扶着翠姑站在后面。翠姑消瘦了不少,低着头以帕子按着眼睛,隐约可见帕下的嘴唇苍白如纸。阿霜不时轻拍她的后背,小声安抚着。刘老伯则是佝偻着背脊和她们隔开了一段距离。



    还有一些当时在场的婢子家奴也都悉数到场,惶惑不安地缩在一边,不知今日过后自己的下场会是如何。



    一眼望过去,太傅府里几乎所有和案子相关的人都到齐了。



    李怀石坐在堂上,见他们默默停在那里也不过来,便急得直冒汗,微微低下身子冲他们招手:“要监审的话,到这边坐。”



    说罢,又遣人在旁边的椅子上放了软垫。陆仲安坐到堂上,赵子遇跟着侍御史和典事站到他身后。



    监察史冯平才来到,他没有向任何人行礼,只恭敬地朝陆仲安颔首,便站去他身旁。



    刚立定,冯平便抖了抖手里拿着的一卷律令,垂眸看着底下的人,一脸不屑,似乎对于堂堂御史台要分管这样的小型命案感到不悦。



    想必监察太子造纸坊的人,便是这位冯平了,赵子遇打量了他一眼,心下暗想。早闻此人是本朝罕有的寒门入仕,为人耿直。前两日被东宫告到皇帝那里,又被一纸谕令召回,看来是憋了一肚子火气。



    “人带来了吗?”陆仲安无视他的情绪,直接淡声问道。



    被他点到,冯平迅速收敛了情绪,压低声音应道:“已经在堂后侯着了。”



    陆仲安点头,扫了一眼下面的高睿,没再说什么。



    皇帝是和高丞相一起来的,仪仗队伍十分低调,似乎不愿惊动太多人。



    高远带了人前去迎接,就听高家几位叔伯小声问道:“贵妃今日怎的没来?高家能碰着几回这样的麻烦事,她若不出面,未免不像话。”



    “听说是病了,有一段时间了,你不知道吗?似乎精神状态不稳定。”



    “竟然有些事?我们高家一族,本朝可就送进宫这么一个女子,这才几年啊,竟然出这样不争气的岔子……”



    “说什么!”高睿憔悴黑青的面上终于闪过一丝波动,虽然依旧恍惚,却也下意识的斜了一眼身后几人。



    高家的几个叔伯显然被他突然出声吓到,眼神奇怪地对望片刻,立时就闭了嘴。



    皇帝入内,众人连忙行礼,赵子遇不知皇帝模样,也不熟悉礼仪,眼瞅着边上的小吏都俯身拜下了,心知人已至堂内,这才赶紧跟着俯下身去。



    皇帝原本只是因着高素的关系,才亲自过来督审,以表重视。高素没来,他便更没有多少心思在这些琐碎的事情上,很快便免了他们的礼节,缓缓坐到早早为他准备好的位置上。



    赵子遇跟着周围一众小吏道谢起身,微微抬眸看向上首。年近五十的皇帝,在一袭严肃庄重的深色龙袍下,端正不失威仪。毫无表情的面容,带着隐隐的威压。只一眼,便令人心生敬畏。



    明明他的眉宇间,有八分李怀石的影子,却没有一丝欢脱的蠢萌气息。谁能想到,这样两个亲兄弟,性格会迥异到这种地步。平常看着李怀石,赵子遇还会想,或许皇帝也是个和煦好相处的模样。如今一看,倒是想多了。



    思索间,有一道似有若无的目光落到她身上,赵子遇后背猛地一凉,抬眼寻去,立时惊觉高丞相也来了。



    四目触及的错觉间,高慎已经看向皇帝了,他的面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笑意,仔细看过去,又像是哀恸之色,说不出的奇诡。



    方才的目光……是错觉么?



    闷下头,赵子遇悄悄往陆仲安身后挪了挪。不管怎么样,还是小心为上。毕竟高丞相高慎,她是见过的。



    幼时因着高远的缘故,她没少溜去丞相府。虽然并不是每次都能碰到高慎,但也撞上过几回。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从她第一次碰到他时,就觉得不自在。



    事实上,高慎待她温和,偶然发现她在丞相府,也只是微笑一下,像是默许她的存在一般,并不会在赵崇面前告发她。



    可她还是很在意,大概是高慎周身的阴森气息所致。他看她的时候,她总有种无处隐藏的错觉,好像他随便的一个目光,就可以看穿她所有的内心。



    幼时是如此,眼下,亦是如此。



    借着陆仲安的遮挡,她又悄悄看了高慎几眼,然而对方一直目视前方,偶尔看向这边,目光也是落在陆仲安身上,并没往她脸上看一眼,似乎确实没注意到她。



    暗暗松了一口气,外面来了四个皂吏,前后左右抬着一条白布。



    远看过去,活像一条裹尸袋。离近了,才看清里面是个活人、至少还有一缕气的活人——温若若。



    白布往下一顿,温若若摔落在堂中,仿若一摊烂泥,瘫化在地上,坐都坐不起来,更别提跪着了。



    她的额头上,明晃晃一个骇人的血窟窿,虽然已经止住血,但是仅凭表面一层紫黑色的血痂,都难以掩盖下面猩红的凹陷和边缘溃烂的脓包。



    短时间内,伤口已经结痂,不难看出李怀石的仁慈,大概是找了医女日夜不歇得在挽留她的性命。但是伤口的严重程度,还是导致了眼下惨不忍睹的状况,可想她当时那一脑袋撞下去,是下了必死的决心。



    皂吏将她拉扯起来,一左一右的架着她,好叫她以所谓恭敬地模样跪在堂下。



    她的意识似乎没有完全恢复,拉扯间,破碎的呻吟声自她口中无意识的传出。声音如蚊子般微弱,可在寂静的大堂之中,还是依稀可闻。



    站在人群里的高睿,被这声音折磨得迅速萎靡下去。



    他死死盯着她,不知是隐忍还是压抑,眼睛里几乎要瞪出血来,一双肩膀微微颤抖,原本笔直的脊背也弯折下去,似乎就要忍不住冲过去抱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