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还有什么破绽?”见千秋半晌没说话,赵子遇又问了一遍。
“哦哦。”千秋终于回神。
她也许久没见赵子遇女装的样子了。轻施粉黛,淡扫蛾眉,这种模样更是罕见。上一次,还是她们初入陆府的时候。
“天色昏暗,应该是看不出的。”千秋再度确认了一遍装束,像是自我肯定般,微微点了点头。
汤药一日会送三次。
晚间,还会再一次送药。除此之外,洒扫的婢子也会去一趟云水居。
赵子遇端着水,守在离云水居不远处,见有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过,她便低着头迅速跟了上去。
长吉站在门口只粗略扫了一眼,见她们穿着一致,又都拿着东西,便没有多说什么。
陆府防范一向严密,能进入府上的人,都是经过缜密的筛选的,轻易不会有问题。只是谁能想到,府里面的人,能出了赵子遇这样一个小偷。
最前面的婢子打开寝殿大门,发出“吱——”的声音,赵子遇不免有些紧张。但是真的跨过门槛,她又不那么紧张了。
屋里焚了香,是他身上惯常附着的沉水香。这个气味,令她莫名沉下心来。
陆仲安大约是已经睡下了,床边并未点灯,只有月色从漏窗透进来,朦朦胧胧一地霜。
没人敢点灯,负责洒扫的婢子已经去了院子里,屋里只剩下赵子遇和端药的医女。
医女不知是怕黑,还是怕陆仲安,站在床边许久,才怯生生地把药端进去,给他喂下。
趁着这个时间,赵子遇飞快地用余光扫了一下四下。光线模糊,她看不太清。好在砚台颜色深,依稀可以辨认出砚台的形状。
在桌案上。
她的纳妾文书,就在那底下。
床榻上有轻微的声响,赵子遇连忙借着放水的动作,背过身闷下头,朝桌案走去。
陆仲安大约是睡得很沉,这药喂的并不费劲,很快就全部灌了下去。也不知道是多怕陆仲安,医女喂完药片刻也不停留,不等赵子遇把托盘放在桌上,她便端着空碗快步走了出去。
不消片刻,屋里就只剩下了赵子遇。
这这这,这也太快了。这医女怎么回事,怎么也不知道等她?
始料未及的紧迫,让赵子遇不得不加快的速度,她屏息细听,确认身后没有声音,便飞快地放下托盘,以身子做遮挡,去掀那个砚台。
反正也是经过他准许的,反正是他自己叫她拿的,这应该不能算偷。她只是……只是来取回她之前忘记拿的东西罢了。
不是偷,不是偷……
心下念叨着,赵子遇一个用力,将砚台整个拿了起来。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她旋即意识到了自己有多蠢笨。
砚台下面,空无一物。
她被骗了。
是啊,她何曾有过这样的好运气。自由,于她而言,还是太奢侈了。不会有人轻易给她的,赵崇不会给她,他也不会。
有些失落,但她还是强忍镇定,缓缓将砚台放回原处,打算悄悄离开这里。
然而还没从桌边挪开,床榻上的人翻了个身。
“水。”
赵子遇微微一顿,手悬在半空,心跳的厉害。听他这哼声,像是梦呓,并不真切,许是还在迷迷瞪瞪中。趁他这样,她若是现在溜出去,应该也没关系。
心下盘算着,赵子遇蹑手蹑脚离开桌案,往门边走。
“水……”他又如梦呓般重复了一遍。
他的声音低缓,听上去并不好受。
这次赵子遇未能再挪动,她背对着他,捏了捏拳头,缓缓吐出一口气。
算了。
就当是临走前的积德行善了。
回到桌边,她捧过杯盏走到床榻跟前。
如雾的纱帐笼在床榻周围,外面的微风吹进来,纱帐在月光下缓慢流动,拨弄着雾色里星星点点的水汽。
赵子遇隔着帐幔,闷着头把杯盏递进去。
半晌,一点动静都没有。
赵子遇只好微微抬头,借着月光去看他。他似乎又睡着了,鸦青色的袍子没有束带,随意地散落在床榻上,有一角甚至露出帐幔,垂落在地上。
帐幔下,他的五官并不分明,只依稀可以看到淡淡的轮廓,似远山空谷,寒凉凛冽。或许是月光令人产生的错觉,赵子遇似乎能看到他面上蒙着的浅浅的倦怠。
睡着了也好。
平安无事就好。
赵子遇静静站了一会,悄无声息地把拿着杯盏的手从帐幔中收回。
然而还没完全把手抽出来,帐内忽然有一股力量钳住了她的手腕,猛然将她往前拽去。她甚至尚未来的及尖叫,就淹没进帐幔,摔跌在了那一片鸦青色里。
结结实实,完完全全。
她手里的杯盏已经飞出去,里面的水顺着她的手臂,全部浇在了他身上,被她这样一压,那些落在他身上的水,又全部沾到了她自己身上。
湿漉漉,冷冰冰,这太难受了。更不妙的是,她身下的这个人微微皱了皱眉头,好像要醒了。
她心下大惊,下意识要从他身上翻下去,然而有一只大手扣住了她的后腰,铁钳似的,任她扑腾挣扎,都未能挣脱,反倒令身后的手臂越扣越紧。
赵子遇并不是个能被轻易制住的人,她挣地很凶,偏要跟那力气对抗,谁知不但没挣开,反倒使得身上的衣服越挣越散。
女人的衣服,果然麻烦。
察觉到襦裙险些散开,她气恼不已,却也不敢再乱动。他的衣袍更是凌乱,那袍子本就是半散的,被她这么一挣,衣带以上全都散了开来,轻而易举地让她感受到他的温度,他的心跳。
又气又羞,赵子遇抬手就重重朝他脸上拍去,想把他给拍醒。奈何手还没落下,后脑就被按住,突如其来的力气,带着冰冷迫人的气势,不容拒绝地裹挟着她,顿时天旋地转,她被压在了下面。
惊惧之下的急促喘息也被压制,贴紧的心跳,令她分辨不出那一组频率是自己的,鼻尖全是沉水香,脖颈上全是他呼出的热气。她从未靠人如此近,这只让她更加惊慌。
她想大声叫醒他,他却像是天生克她,又像是在梦里算准了,倏地堵住了她的嘴。狠厉,没有半分怜香惜玉的温存。
“唔……”赵子遇吃痛,踢着他就要躲避,却被他阴冷的气势钳制地无处可避。苦涩瞬间散开,全是汤药的气味,赵子遇使劲挣扎,从唇齿间叫他的名字。
“陆辙……”
这声音在他的啃咬下断不成句,破碎且压抑,激荡着他落下更不知轻重的动作。带着杀气,又掺杂着漫天的怨气,他沿着她的唇角,一寸一寸,毫不留情地向下啃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