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熄灭的香炉竟然自己燃出了火光点点,四散的香气像是无数只触手索命一样伸向了田静,田静起身要跑,却被死死的固定在了椅子上,她被捂住了嘴,只看到那唯一的光源竟然慢慢晕染成了一片血色。
惊恐地睁大了双眼,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额间的青筋凸起,她奋力挣扎。
林鸢斜靠在书桌前,淡定地看着她的惊慌失措。勾了勾嘴角,从容地抬起手来,整个书房瞬间像是被冰凝固住了,冰霜在蔓延,眼看着就到了田静脚边,她的一双脚已经被冻住了,四处都是寒气。
迫人的寒气......
田静瞳孔放大,那绝望在眼底颤抖,就要快溢出来了。
“你从来都没有忘记过。”林鸢倾身,凑到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没有忘记过,只是骗自己忘记了,那些让她恐惧的事情,一直都埋在心底。
曾经的记忆,涌现在了脑海里。
她和弟弟田野是孪生姐弟,她比田野早出生五分钟就注定是姐姐。
田野是个活泼的孩子,精力永远那么充沛,她羡慕田野,因为田野总是很开朗很活泼,很受大人们的喜欢。
而她是姐姐,她就被迫什么事都要让着弟弟。即使是弟弟做错了事情,可是连带她一起都要挨骂。她不服气,问妈妈为什么总是吵她,妈妈说,因为你是姐姐......
仇恨的种子,在幼小的心灵里埋下了。
她恨弟弟,原本她可以独自享受爸爸妈妈的宠爱,他为什么要出生,家里有自己一个不就够了吗?别的小伙伴家里,都只有一个孩子,为什么她要有个弟弟,来分享她的一切。如果没有他就好了......
如果没有他的话,所有人都会把自己当做是最宝贝的那一个。
她很希望,弟弟从来没有存在过。
小小的脑袋里冒出了这样的想法,即使她还是个小孩子,但是恶的念头已经在心底生根发芽。每次看到弟弟,看到弟弟跟父母家人在一起说笑逗闹,她都会不自觉的更加深这个念头。可是弟弟还不知道,他总是那样天真无邪的看着她这个姐姐,然后挥手,兴高采烈的叫她一起玩。
那天,他们俩在屋子里玩。负责看他们的奶奶听到楼下的爷爷喊她,就打开了窗子回应。原来是爷爷出去缴纳煤气费,忘了带单子,所以站在楼下喊奶奶,让奶奶送下去。
奶奶一边抱怨着爷爷什么都做不好,一边起身去找单子,嘀嘀咕咕送了出去。
姐弟两个在屋子里玩气球,不小心把气球弄到了飘窗上。
弟弟拦住姐姐,自己去拿。
而姐姐就站在一旁看着他......气球正好顶在开着的窗户上面,弟弟为了够到气球,爬到了窗子上,踩着窗框去够气球的绳子。
她一直盯着弟弟的脚,那个曾经无数次出现在脑袋里的邪恶念头又冒出来了。
如果弟弟从来都不存在就好了。
可她不敢啊......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弟弟踩空了。一下子掉了出去......可他扒住了窗框,苦苦挣扎。他在叫喊着,让姐姐拉他上去。
她爬到飘窗上,看着弟弟......
可她没有伸手。
这,这算是老天爷都在帮她吗?
弟弟生死一线并不是她害的呀,是他不小心自己摔下去的......
如果他就这么掉下去的话,那么她一直以来所渴望的一切不都实现了吗?那样的话......那样的话就不算是她做的呀。
可是弟弟,居然扒着窗框撑起了身子,他用手肘抵在窗框上,就要爬上来了......
她慌了。
如果弟弟爬回来了,那他就死不了了。之后爸爸妈妈知道她和弟弟一起玩,弟弟险些摔下去的事情,一定还会吵她。
没错,一定还会吵她。
他们只爱弟弟,只关心弟弟,从来都不关系她......只要有弟弟在,她永远都得是姐姐,那个做什么都被吵被凶的姐姐。
她猛地伸出手推了下弟弟。
弟弟撑着窗子,身子往外歪了一下,但他抓住了窗框,他没有掉下去......
他不解地看着姐姐,他不明白,为什么姐姐不拉他进去,还推他呢。
她被看得越来越害怕......捡起奶奶刚才放在飘窗边上的熨斗,照着弟弟的头砸了过去,一下、两下......
有带着弟弟体温的鲜血喷了过来,落在那双没来得及脱下的白皮鞋上,她不敢看,闭着眼睛抓着熨斗继续砸......
弟弟的头被打伤,他撑不住了,松了手从楼上摔了下去......
那重重摔在地上的一声,随之而来的,是楼底下的人惊恐大叫的声音。
她浑身发抖,害怕......她睁开眼睛看到手里的熨斗,血......有血。她立刻找来抹布擦拭熨斗和窗子上的血迹,又害怕被楼下的人看到。
用湿抹布擦拭过之后,她又拿卫生纸擦了一遍,然后把抹布丢在了水池里,黑乎乎的抹布看不出来擦过血的样子,她把卫生纸塞进马桶里,然后按下水箱开关,冲走。
熨斗打伤了弟弟的头,但并不是砸死弟弟的凶器,她的弟弟是因为受到攻击,加上体力不支摔下去的,所以屋子里留下的血迹并不多。她以为自己清理好了一切......却忘了低头看看自己鞋子上沾上的血迹。
当时......明明是留下了血迹的。
为什么不见了呢。
父母听闻噩耗赶回来,跟着医院的车一起走了。爷爷奶奶回来收拾东西......
爷爷,是爷爷......
田静表情狰狞,她奋力挣扎却还是被束缚在椅子上无法动弹,她的双眼通红,却看到了记忆里她一直在逃避的真相。
原来那天,爷爷奶奶在找东西的时候,她就站在那里看着他们。
爷爷停了下来,走到了她面前,看到了她鞋子上的血......爷爷什么都没有说,悄悄的,把她鞋子上的血迹擦掉了......
所以,即使父母曾经怀疑过,和弟弟在同一个屋子里玩耍的她,但是没有证据能够证明,是她做了什么。
这个秘密一直被保存在心底,她也试图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就这么蒙混了很多年。
经过弟弟的死,父母对她有心结,始终隐约觉得弟弟的死和她有关系,每次看到她,母亲的反应就很强烈。她孤零零地等在一边,还是爷爷把她带了回去。
她在初中毕业以前,一直是跟着爷爷奶奶生活的。
曾经有个弟弟,是她一直以来努力想要忘记的事情,仿佛只有彻底的在记忆里把弟弟的存在彻底抹杀了,才能让她觉得消磨掉了自己心里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