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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怅惘不已
    “磨砺?笑话!”



    儒生仰脖喝口酒,将酒盅往桌上一摔,“年少历练是磨砺,年长便是蹉跎了!”



    “先生何出此言?”旁桌一紫衣锦袍的胖子拱手:“先生,在为斐三公子抱不平?”



    “吏部有几位老大人向圣上推荐,忠恕伯却以年轻人难担大任为由,将老大人的推荐给挡了回来。”儒生有些气不过,“斐三公子怎么去的城防营?凭武力上擂台打出来的!”



    “这位公子称得上文武全才呀!”那胖子摇头,“忠恕伯府分明是打压,不让斐驰公子有出头之日!就算嫡庶不同,忠恕伯不想家门昌运?”



    “伯爷到底咋想?”



    旁人唯恐天下不乱,围拢过来热烈谈论着。



    “这世间的事真是无奇不有!有好吃懒做的,有见色起意的,有见利忘义者,……无他,皆是为已!父不为儿筹谋,实在匪夷所思!”有人道。



    “可不是?”儒生扼腕道:“某看过斐三公子的自荐书,文思斐然,满纸珠玑,不同凡响!弃之不用真可惜!”



    “你醉了!”



    旁侧的人轻触他的肘弯,小声道:“仁兄,小心祸从口出!”



    “哎,风华无双的才子虚置,实在是不该!”儒生叹一口气。



    他低头抿了一口酒,从眉梢眼角的余光瞥见一长身玉立的人影。他一个激灵,猛地扭过头,正好与对方打了个照面。



    斐驰单手背负身后站在扶梯口,薄唇紧抿,面目沉寒如水毫无表情。



    儒生尴尬地笑笑,坐了不是,站也不是。



    斐公子点点头,墨眸朝四周一扫,一股沁寒之气扑来,众人不由低下头去。



    他拿起遗落桌上的褡裢,木然从众人身旁略过,转身,如风拂过飘然而去,不计较、不理会、不辩解、看淡,放轻,显然是一种另类的超脱。



    众人面面相觑,他那份超脱凛然,外人倒是真聒噪了。



    “都坐下,喝酒!”



    儒生脸上有些微红,不知是酒喝上了头,还是惊吓过度,经甫未定得坐下,手颤巍巍地端起了酒盅,“喝……喝酒。”



    玉蕤在旁一言不发,观他黑眸沁寒,旁若无人地来,毫无情绪地离去,面目始终平静,甚至是彬彬有礼的,着实让她看不出这人心底任何起伏与波澜。



    想骂他装,可不知为何,玉蕤心有不忍。



    大雍朝以武力建国,历代君主皆重视人才,治理国家需文治。



    当今圣上明德帝重视人才,为笼络天下人才,在他登基第二年起,每年举办一次“文韫诗会”。



    文韫诗会,举贤不避亲,英雄不问出处,只为选贤良之才,能力出众的学子为国家所用,天下读书人趋之若鹜,心向往之。学子们在诗会上若露了脸,榜上有名,日后的仕途自然会顺风顺水。



    天下文人为搏上位争相往之,说世人为求露脸扬名,举家倾尽全力也不为过。能在文韫诗会露脸扬名,哪家不是欢天喜地,将那扬名的捧着哈着?斐驰在诗会得了魁首,忠恕伯府竟是如此待他?



    说起这位天才少年,她曾经听说过,还是她七八岁时,云亭师兄说起文韫诗会时,对那天才少年一脸崇拜的表情。朱雀门有几位师兄被推荐来京城参加过“文韫诗会”,师兄们为参加诗会,冬三九夏、三伏埋头苦读,从不敢懈怠。



    可,没听说哪位师兄进过前三甲。十二岁,能问鼎榜首,非天才莫属了!



    天才,只可用来膜拜吧。



    玉蕤想,她一没钱没势的孤女,一辈子都只能望其项背,巴巴给人做个洒扫丫头,人还不见得能看上眼的。



    斐驰,既是大雍朝几十年才出的天才?



    玉蕤有些懵。



    他在斐家备受打压,是这样受人白眼的日子?



    难怪,他总是一副冷漠沁寒的表情!



    难怪,他救助在跳崖命悬一线的她!



    不留余力帮助弱小,他内心是感同身受吧。



    上一世,她做替身忙着交朋友,忙着敛财富,忙着稳身份,没时间,更没机会在来酒楼听到这些。



    上一世,他对她的喜欢是真的,抗拒也是真的。喜欢,是内心而发,不娶,可能是无奈?他如此处境,拿什么娶她?



    他说,他有不得已。



    她笑,说他是托辞,……



    她对他所之甚少,亦未感同身受,想起前世今生,玉蕤不由怅惘起来。



    像是受了重创,她如霜打的茄子突然蔫了,她稚嫩的脸突然垮下去,黑白分明的眸子水汽盈然。嫣红的心跟着揪了起来。



    “蕤……蕤公子,咋了?”



    嫣红俯身,轻声问,“哪里不好吗?咱还坐着?”



    恍惚片刻,玉蕤回过神来。她



    拾起玉扇轻轻一扬,“嗯,小颜,该走了!”



    为了方便,玉蕤叫她小颜,取她‘嫣’字的谐音。嫣红去结账,玉蕤站在扶梯边等她。



    大门突然敞开,不知何故引起一阵不小的骚动,身边有人低身窃窃私语。



    玉蕤闻声望去,一个戴斗笠的彪形大汉站在正门中央,他就那么随意地往那一站,高大魁梧的身形几乎将门堵住。众人不禁惊呼,这汉子真魁梧啊!



    汉子站了一会,摘下斗笠来张望,像是在找什么人,又或者找吃饭的座位。



    大汉侧身站立着,褐色短衣打扮,一张冷漠凶悍的脸,左眉骨上方一道一寸多长的蜈蚣状疤痕尤其突兀,更增加了几分隐隐逼近的危险。



    旁人惧怕,默默让开身去。



    刺客!



    一寸多长的蜈蚣状疤痕映入眼帘,玉蕤的心咯噔一下,身子猛地一震。她迅速往后退,低头重新坐下来。



    她与这刺客是打过照面的,而且,不至见过一次。



    她看到他,更能确定,刺杀嫡小姐未遂逃走的刺客就在眼前,而且,与追杀她跌落至悬崖的蒙面人是同一人!



    到处都张贴着海捕公文,他既是不避?也太猖狂了些!



    玉蕤心生怒火,两次险些被这人害,这回,可不能再让他跑了!



    “公子,咋了?”见她退回来,嫣红有些奇怪。



    “坐下,你听我说!”玉蕤低声喊道。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天杀的刺客许久没露面,却让她在醉八仙酒楼碰到,她心里抑制不住有点兴奋。



    “嫣红,我看到逃走的刺客了。”



    玉蕤低下头,迅速说:“你先走,要若无其事从正门过,如果看到城防营的人,请他们来,……哦,他们可能离开了。不然,你去找阿蛮带人来,要快!”



    “姑娘,我走了,你一人在这?”嫣红为她担忧。



    “没事,我坐这不动!”玉蕤低声道,“你快些去叫人,我在这不走的。”



    “好,姑娘要保重,”嫣红点头,低声道:“找到人立即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