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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鲜血之夜
    笃笃,笃笃。



    “费尔南医生你在吗”



    敲门声从外面传来,还保持着礼貌。一个四五岁的女童拿着玩具,怔怔地看着自己家的檀木门。



    只有一只手在敲门,但通过门底缝隙透过来的光,可以看出外面已经站了不少人。



    “妈妈。”



    女童一边盯着门口,一边回头说



    “外面好像有客人”



    奶声奶气的话只说到一半,就被年轻的母亲用手捂回到了嗓子眼里。幼童起抬头,试着从母亲的脸上寻找情绪,却看见了害怕和惊惶。



    她不明所以,但马上忍不住想哭起来。可是母亲的手还死死掩着她的口,让她发不出声音。



    玻璃爆裂声忽然从客厅里传来,是窗户被谁打破了。这没有关系,因为这里的男主人已经在几天前往窗台上加装了铁栅栏。檀木门后也整齐地钉了不少插销,已经变得歪歪扭扭,但这些丑陋坚固的铸铁还能支撑一会。



    母亲紧张地看着这栋宅邸即将洞开的入口,尽可能将女童的身体往怀里靠。男主人费尔南刚放下书过来,他看了一眼门缝,轻轻将手放在女儿背上。



    他曾是一个军医,辛西里人。



    “丽莎,站起来。”



    他说,可能是经历过战争年代,语气中有不容质疑的坚定。



    小女孩忍住了抽泣,泪汪汪地离开母亲的怀抱。



    军医将一支猎枪递到女人的手里,又在女童身上藏下一支玩具般的一次性手枪。



    他半跪下来帮她理了理头发。



    “去小窖子里好吗。”



    那里很暗很小,只能藏下孩子。费尔南轻柔地说



    “没事的,我可能要跟这些人离开一会。安静地在里面睡一觉,等到明天早上就好了。”



    女童懵懂地点头。



    “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别出来,明白了么”



    “”



    敏感的孩子从这些嘱托中听出了什么。



    嘭,嘭。



    有人在外面试探着撞门。



    “别害怕。”费尔南吻了吻她的头发“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一旁女人忽然崩溃,她的眼睛里含起眼泪



    “丽莎我不想”



    她比女童还要显得脆弱,所以费尔南用眼神制止了她接下来的话。



    “走吧。”医生说“我们还能聊一会。”



    地窖,或者不如说是一个地板下的小柜子。



    费尔南抚摸着被摆回原位的地板,试着掩盖缝隙。一边断断续续地和蜷缩在下面的丽莎讲着故事。母亲怅然若失地坐在一旁的地上,手里还扶着猎枪。



    丽萨缩了缩两手抱着的腿,以免顶到并不牢固的柜门。身体下面是泥灰凝固的地面,冰凉凉的。透过缝隙还能看到外面的景象。



    “费尔南”



    有人在房子外喊,接着又碎了一道窗户。



    “这是最后的警告了,下贱杂种”



    军医掩藏好了小地窖,又低声嘱咐了几句。才站起来对妻子说



    “从这走开。”他说“躲到后门去。”



    这样还可能趁乱逃走。



    害怕的女人抱着猎枪,却又一动不动。



    “听见了吗,给我走开”费尔南烦躁地低声说。



    “喀嚓”



    蜷缩在小地窖里的丽莎,忽然听见一声劈柴似的声音。斧子劈进了木头里,因为木头很硬,所以陷住了。有人握着斧柄左右晃了一下,在木头破裂的吱呀声中,拔了出去。



    “喀嚓”



    重新劈下的第二斧带起了整块木板破裂的声音,是他们家的檀木门被撬开了。



    丽莎缩了缩身体。



    “嘭”



    马上有谁开了枪,她紧紧捂住自己的耳朵,将头埋到怀里。



    连续不断的枪声,让她的耳朵里响起电流似的嗡鸣声。



    有人在木制的地板上跑动,将灰尘从缝隙中震落下来。子弹在四处飞溅,家里的一切都被打得稀烂。



    有身体倒在了地板上,不止一具。



    “妈的,这个婊子不是辛西里人。”有人说。



    “他身上肯定还有一把枪。”



    “在这。”



    枪声平息后,丽莎小心透过缝隙往外看去,然后马上捂住了嘴巴。因为那些人都带着像怪物般的鲜红面具,乍一看有着人的粗糙五官,但都被涂成了血的颜色,越打量就越显得怪诞可怖。



    嘈杂声安静下去,那些人似乎都在等待着什么。



    一双皮靴踩在地板上,发出清晰的响声,由远及近。



    有谁现在从门外走了进来。



    丽莎隐约看到这个人没有戴面具,穿着制服般的破旧大衣,须发苍白怒张,双眼之中仿佛永远燃烧着火焰。



    在场有人称他为波尔。



    “军医。”



    那人居高临下,声音在喉咙里打滚,如同狮子低哮



    “我们有多久没见过面了”



    费尔南还活着,只有手腕受伤。他捂着手,艰难地说



    “你们疯了”



    “我早就说过,我会宰了你。”



    那人将硬底靴踩上费尔南的头骨,挤压着说



    “在你偷走我部下的救命药,拿去救那些早该死的辛西里人的那一刻。没有想过我们会加倍讨回来”



    “他们已经没救了。”费尔南艰难地说



    “不浪费那些药能救更多的人。”



    “把你们这些虫子全部捆在一起,也比不上我的一个部下。”



    波尔的脚逐渐施力。同时他抬头打量四周。虽然这里已经被流弹摧残得面目全非,但还是能看出原来的富裕和温馨。



    “连虫子都能住进这种地方了。”他说



    “这里还是同盟本土简直连西拿勒都不如。我们到底是在为谁流血”



    “放过他吧。”女人虽然害怕,但依然哀求说“他勤勤恳恳,帮很多人做手术,这些钱是他应得的”



    “这双手救活了多少只虫子”波尔将步枪抵在费尔南的手上说



    “救活了几只得费力去清理十倍的数量才行。”



    “求求你”女人哀求说。



    “砰”



    女人的头上出现血洞,一声不吭地仰倒。



    “你们这些人,比虫子更该死。”波尔说。



    为了不令丽莎感到恐惧,费尔南一直在克制着痛苦,但现在他忍不住强烈挣扎了起来。



    “我们一直在承受,从来没有伤害你们啊。”他泪流满面地说



    “为什么”



    “因为伟大的同盟,已经腐烂了。”



    波尔的眼中雄雄燃烧着火焰



    “它被你们这些虫子污染了,才会变得这么脆弱。”



    输掉了十年前的战争,在与爱西尼帝国的对峙中显现颓势。



    不再善待真正为它牺牲的人,让酗酒享乐这些来自异乡的妖风到处盛行。



    圣王啊。



    “我会亲手净化这一切。”波尔说,这时他身后那些带面具的人已经兴奋地嚎叫起来。



    “我会夺回那些被你们败坏的,还有被你们偷走的东西。”



    有个人过来递上了那支破门用的斧头,其他人则四散奔跑,开始寻找这栋房子里剩余值钱的东西。



    “这就是使命。”



    波尔宣告完,高高地扬起了手中的利斧。



    地板下的丽莎,猛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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