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璃稍稍动了心，抬眼看了杨氏一眼，脸上微微的带了点红晕。
杨氏见了说的更加起劲了，“要紧的是还生了一副好相貌！”她也是从少年时过来的，知道含璃这个年纪正是喜欢俏郎君的时候。
“还是要再看看人品！”含璃不傻，人无完人，总要再打听打听的。
杨氏又说起另外的两家，“这宁国侯府按理也是好的，先前过世的太夫人还是当今陛下的亲姑母，淑宁长公主，可惜现在的侯爷只是个庶出的，袭爵的时候也不知是何缘由还被降了一等，这就差了一层了！”
“还有这尚书府也是好样的，先帝爷手里留下的能臣，又是执掌吏部，与咱们家一样是诗书传家的，也算门当户对！听说他家的公子，已经有同进士的出身了，将来的官爵也不会差了！”
如今她才知道什么叫一家有女百家求！这样的门第杨氏从前想都不敢想的，早知今日她绝不会让含珠委委屈屈的嫁回自己娘家去！
含璃心里也是高兴的，抛开薛世子，她未必就嫁不得良人，话说回来若非为了等着他，她也不会等到五妹妹入宫再来说亲！含璃弯起嘴角，“母亲别急着定下，不差这一时的……总要跟父亲商量一二！”
想到带着柳姨娘在凉州逍遥的孟山河，杨氏冷哼，“你父亲先前未必在意你的婚事，如今也容不得他不在意！”
这几家人无论是谁，孟山河都得罪不起，不上心也是不可能，一旦将来亲事定下来，孟山河自有借力的时候，自己这一辈子就吃亏在没有儿子身上，她要让孟山河知道，他想要往上爬就要靠她的女儿！
含璃不置可否，“对府里的人，母亲也别急着声张！”不管是姑太太还是二太太都不会愿意看大房这边一步步做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日后自有风光的时候！”
杨氏听懂了女儿没说出口的话，拍了拍女儿的手，“放心，都听你的！还是你想的周到，我高兴过了头，竟然没想到这一层！”说来又感叹道，“等你嫁了，我也该忙小七了，她如今也十五了！”
又是七妹！“不光七妹，八妹妹九妹妹今年也该及笄了！”
“小九是二房的咱们管不着，小八嘛，你没瞧见老太太惦记的样子，生怕娶不上外孙媳妇，这样一个庶女她也当宝一样！”杨氏眉眼一挑，“不过知道退而求其次，也算她识相！”
说起延年居的事，含璃就不自觉的想到了品烛，古画的事，那丫头可是一清二楚的，如今又靠上了九妹妹，这就像是一个点了引线的爆竹，随时都是会伤人的……
“你想什么呢？”看着女儿出神，杨氏忍不住在她眼前晃了晃手。
含璃轻咳一声，“祖母心里打的什么主意都是明摆着的，既然碍不着咱们什么，母亲大可不必在意，倒是前儿刚放出去的品烛，母亲打算怎么办……”
这话说的杨氏心里一个激灵，她的手已经很久没沾过血腥了，她不信神佛，却是信因果报应的，一时间有些不好决断，“你怎么看！”又把话推回去。
含璃摇了摇头笑了，“母亲想岔了，女儿不是那个意思，更何况，咱们一旦动手难免不被人察觉，到时候古画的事牵扯出来也不好收拾！”
按说品烛是延年居的一等丫鬟，伺候老太太这么些年，出阁总要被人高看一眼的，可惜到头来却是与普通丫鬟没两样，也不见老太太多赏什么东西，下人们都暗地里猜这丫头是犯了错，才被撵了出来，她已经够惹眼了！
“那你是什么意思，杀也不是，留也不是……”杨氏问道，她只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女儿了。
含璃叹了口气，母亲这些年舒服的日子过得久了，心思却不如从前了。“听说李妈妈的亲家如今正给家里的小儿子挑媳妇呢，让李妈妈递个话过去，那黄家的自然知道怎么做，品烛的爹娘贪财，虽说是祖母娘家带来的，这些年在庄子上似乎也不大得用，只要聘礼足了，不怕他们家不肯……”
那黄家的向来对亲家李妈妈言听计从，不怕她不肯，这么一来品烛这丫头就算是攥在自己手里了，也不怕她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我的好闺女，你是怎么想到这一层的？”杨氏得意的看着女儿，笑的满面春风。
含璃笑了，“就刚刚看了李妈妈一眼想到的……”
透过绣着兰草图纹的屏风，李妈妈正与洒扫的小丫鬟说话。“品烛虽说如今碍了祖母的眼，从前可是最得祖母信重的，比品焰不知强了多少，许多事品焰不知道，品烛却是一清二楚的，咱们留住了她早晚会有用的……”
话虽说的漂亮，含璃自己心里却清楚的很，她就是看不得品烛跑去投靠含玥。一时间她真后悔当初把品烛推开，那丫头明明是先向自己示好的，只怪她自己拿捏过头了。
杨氏点头，“你说的不错，我一会儿就让李妈妈给她亲家递个话过去！”
含璃嘱咐道，“这事别声张出去，悄悄地去办就是了！要紧的是要快！”她可不想再让含玥出来搅局，品烛如今回了庄子上的老家，时机正好！
这一日，含玥从西院慧姨娘屋里回来，姚妈妈就上前道，“江顺家两口子回来了！”
含玥看着姚妈妈的神色，心里隐约已经有了答案叹了口气，“让江顺家的进来园子说话吧！”
很快江顺家的就被领了进来，两个多月不见，她脸上略带了点憔悴，但瞧着气色还好，含玥客套了几句，就问起正事，“打听到什么了？”
江顺家的道，“想必姑娘心里也大概有数了，是东院那边做的不假！”
含玥抬起眼帘，白皙的脸上映着晚霞渡了一层淡淡的金色，细看下，却又有几分冷意，“是大伯母还是四姐姐？”除了她们母女，孟家上下也没人有这样的能耐！
江顺家的眼里显出几许惊讶，姑娘连这个都猜到了！“虽说没有十足的把握，但奴婢猜测大约是四姑娘动的手！”
“仔细说说！”含玥兀自倒了茶来喝，大有听话本儿的架势。
“奴婢到了北直隶孟家老宅，跟看宅子的赵婆子说是给姑娘取旧物，赵婆子也没多为难，收了银钱就放了奴婢进去。如今老宅那边各处院子都留了看屋子的老仆，当时恰逢年节，那些个老仆之间也互有来往，夜里也常聚在一处吃酒赌钱……”
“奴婢花了些许银子凑了几场，几杯沉酒下去，平日再是稳妥的人也不免露了行迹出来，奴婢这才打听到，原来老宅那边遭过贼匪，可奇就奇在旁人都没察觉，只老太太的屋里发现了端倪！”
“给老太太看屋子的是一个姓刘的婆子，与老太太屋里的品烛姑娘沾了点亲，那刘婆子说老太太屋里的丢了物件儿，让管事的赵婆子去衙门报官，可问她丢了什么，她又说不知道，只说是一个四尺长的乌木锦盒，是老太太与品烛姑娘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要看好的东西！”
“当时众人听了都当她是疯魔了，别处的院子都好好的，就连老太太屋里也看不出半点异样，说出去谁能相信？如此过了一个多月，事才抖了出来。”
“原来老太太每隔一个月就会遣人回去查看那东西，这一回出了事，刘婆子被当众打了板子，也就是到了此时，众人才信了那刘婆子说的话！可怜刘婆子当时已经病得脸色蜡黄，一顿板子下来，躺在床上不得动弹，奴婢过去看的时候已是只剩下一口气了……”
含玥就着手边的茶给江顺家的倒了一杯，江顺家的谢过之后才拿起来喝了。
“那刘婆子原是祖母屋里最得脸面的下人，只因腿脚不利索才被留在了祖宅，老太太留在老宅那边的人都听她差遣，不成想居然落到了这个地步……”含玥摇头唏嘘，又笑着看向江顺家的，“她与你说什么了？”
刘婆子落到这种地步，已是半只脚踏进了阎王殿，她逮着了能诉苦的人，哪里有不说的道理！
江顺家润了润嗓子，又接着道，“刘婆子说那日夜里来的两个二十上下的年轻人，粗布黑衫，进了老太太的屋子就直奔佛龛下面的暗格，拿了东西就走，旁的东西半点没动过，一看就是有备而来，取了东西就走，等刘婆子叫了人帮忙，那两人早没了影子？”
“那刘婆子也是在内宅混迹多年了，心急之下竟也没忘了与府里其他的老仆打听府里青壮下人，尤其是旧日里给东院大太太办事的，一路看下来竟是半点蛛丝马迹没有。老太太留在老宅的人如今也正四处奔走着，一日三问的审那刘婆子，到奴婢回来前也不见有半点动静！”
“那你如何猜测是四姐姐做的？”含玥一手托腮，眼睛亮亮的，兴味盎然。
江顺家的笑了，“本来查到这儿奴婢也是一筹莫展，打算回来复命的时候，恰好就听旁人说起东院那边崔家如何如何的有福气。”
“细听一二才知道，那崔家生了两儿一女，如今都在四姑娘手下办差事，女儿更是四姑娘屋里的大丫鬟袭香，前些日子刚刚有了恩赏，两个儿子一起回来接老娘进京享福。”
“奴婢就细问了问，那几个婆子说，兄弟俩共同只在老宅待了两日，第三日一早就接了崔家的进京，奴婢细细算了算，崔家母子上京前的那个晚上，恰好就是老太太屋里丢东西的晚上！”
“那二人的身量也跟刘婆子口中的贼匪对的上！世上哪有这么巧的的事，要不是当初姑娘让奴婢去查裕祥斋的买卖，奴婢还真想不到这一层……”
话说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姚妈妈冷笑一声，“这四姑娘看着不显，没成想也是个办事利落的，这么大的事竟瞒的一丝不透！”
“自然有大伯母帮忙……”含玥的手指轻点着茶盏，思量了半晌才与姚妈妈道，“我记得如今在灵犀阁看院子的是一位姓齐的妈妈！”
姚妈妈道，“是，她一家子都在老宅那边呢！姑娘好记性！”
含玥道，“姚妈妈给那位齐妈妈写封信吧，让她想法子看着那刘婆子，最好能保她一命！我想留着她！”
王氏没有杀人泄愤，是指着刘婆子的口供还能把东西找回来，再过几个月，王氏的耐心没了，刘婆子恐怕真的要去见阎王了，毕竟她活着就证明王氏真的调换了老太爷的陪葬品，宝贝都丢了，王氏又岂能再留着这个把柄？
江顺家的也听明白了含玥的意思，开口提点道，“姑娘，刘婆子当时并没看清楚……”不然早就攀扯上大房那边了！
含玥露出一丝笑，把玩着手里的帕子，“看没看清，大房那边又不知道！”
江顺家的去了老宅，杨氏母女那边大约也听到了风声，她要的就是这对母女有个忌讳！若将来真有撕破脸的时候，这刘婆子就有大用了！
姚妈妈与江顺家的对视一眼，都藏不住眼里的惊艳之色，姑娘这般心思真是一点不输旧主！
江顺家的道，“要不要奴婢再去打听打听那些画？”既然已经扯出了袭香一家子，这事就有了眉目。
含玥想了想摇头笑了，“我并不想争抢那些画，如今大房那边应该补足了之前的亏空，照四姐的性子也不会再急着出手，现在去查总归费工夫。先放着吧，什么时候有风声了再动手不迟！”
转眼就是三月，这一年的春天来得格外的早，寒气未退已然可见满树的桃花颤颤巍巍的开了！
赶上众人在延年居请安，杨氏就说起宣国公府的事，“我记得三月初六是国公夫人的生辰，人家虽说没有大办的意思，咱们总要去贺一贺的！”说着就看向含玥，“含璃大了不好再出门了，小九跟我一道去吧！薛夫人只怕还惦念着你呢！”
含玥点头笑道，“就听大伯母的！”
只怕是为了她女儿打探消息吧，选女婿选花了眼，自然要听听别人的嘴怎么说！
孟岚看了含玥与杨氏一眼，似是要说什么，却被王氏一个眼锋扫了过去，王氏看着对含琦笑道，“小七也一道带着吧，怎么着也是大姑娘了！该见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