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着白氏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耳边就听庄妈妈又道,“其实这件事表姑娘提过几句,您没往这一处想,自然没听出来,表姑娘也是怕事关体大,不敢当着您的面直说!”
“是我一叶障目了!”
“太夫人那边夫人打算如何去说……”
白氏叹了口气,不管自己提起谁家的姑娘太夫人都会回绝,不论好的坏的,太夫人都不会眼看着未来国公府的世子夫人是自己选进来的……
“有孟家五姑娘的事摆在那里,我这话当着太夫人的面说了,她就能让我落得一个攀附权贵的名声……还不如请娘娘直接赐婚,又体面又堵了太夫人和三房那边的口舌!此事总要等娘娘那边筹划好了再说,先瞒着吧!如今要紧是写封信给国公爷知道……”
白氏循例去了太夫人处问安,等回来钟粹馆就见儿子把玩着匕首肆虐这一株富贵竹解闷儿!一肚子的话顿时哽在喉头。
却是薛凤潇开口道,“姑姑说什么了?”
回来的路上白氏还在想着如何开口,当薛凤潇问出来,白氏的心却安定下来。“你的亲事定了。”
“谁?”
只这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听在白氏耳中却是寒凉入骨,若非这是她自己生的儿子,恐怕也算要忌惮三分的,她忙道,“既然找不到让你心悦之人,不如为了薛家铺路!”
“这是姑姑的意思?”
看着儿子紧蹙的眉峰,白氏道,“一半一半吧,你姑姑有她的谋划,人却是我定的,昨晚我还与你提过的孟家那个九丫头,含玥,可还记得?且不说有她母亲的情分在,单说小九那丫头不骄矜造作,又知进退……”
听得这个名字,薛凤潇不知不觉放下了周身的戾气,“到底怎么回事?”
白氏叹了口气,娓娓说了贤妃的筹划,“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我也实在没法子推脱,左右你也没心仪之人,娶谁都一样,既然要从孟家挑人,我就做主点了小九出来!”
薛凤潇一时无话,也好,总算不是什么素不相识的人。
这么想着,他心里忽然一轻,仿若一颗沉重的大石碎裂开来。他虽少在内宅走动,富家千金见过的也算不少了,可来来去去的在他脑子里都是面貌模糊,偏是孟含玥先在他耳边弹了一曲《葛生》,一下子让他记住了。
白氏觑着儿子的神色,这是认下了?本以为还费一番口舌的,不想竟这般容易。
半晌薛凤潇沉声道,“姑姑既有这样的决断,只怕此时还不宜张扬吧?”却是没多纠结样子。
听得这话,白氏心里一松,正要与你说呢,“娘娘的意思是等孟五姑娘过了陛下的眼再说,今儿我说出来不过是让你心里有个准备。”
薛凤潇嘴角扯出一丝笑,看向白氏道,“我有什么好准备的,这些事总归是要母亲出力!”
“居然还有心思打趣我!”白氏佯怒道。
“看来小九这丫头也算合你心意,早知道你这么好说话早几年我就把你的亲事定下来,也省的我在你祖母跟前儿左推右挡的!自从知道了你那点儿心思,先是送了个莲心,日前还想把曲家三丫头说给你,若非我拦着恐怕过几日就要传扬出去了!”
薛凤潇不置可否,信口道,“如今的曲家,还是罢了!”
且说自国公府见了一回,不过三五日的功夫杨氏就接了宁国侯府的帖子。
暗红底银线云纹的封贴摆在桌上,杨氏的脸上平添了一抹愁绪,“含璃,你说薛夫人的话到底可不可信……”自从去了一趟宣国公府,杨氏就开始游移不定起来,
“母亲不相信薛夫人的话?”含璃皱眉,以她的见识,薛夫人还不屑于做这种事。
杨氏叹了口气道,“要说没有小五的事也就罢了,可薛家那边还有位娘娘在宫里呢!怎么可能不忌讳!”
要不是含璃的年纪不能再拖下去了,她还真想等着宁国侯府彻底起复之后再做决断!“昨日你父亲的信到了,看样子,也就这几日就能到京城了!”
居然连父亲都如此上心!
含璃心里也不免思量起来,虽说肃国公府是老牌权贵,可如今在朝为官的却只有老国公一人,家中又子嗣繁盛,家业再大恐怕也不大好支撑!反观宁国侯府如今跟着三殿下在岭南立了大功,眼见着是要显赫起来了,也难怪母亲犹豫,一时拿不定主意。
“母亲还是走一趟宁国侯府吧,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再说人家下了帖子,咱们也不好拒绝的!”
杨氏点头,“那肃国公府那边……”
含璃手指轻敲桌面,看着杨氏的眼睛,忽然就笑了,“有时候鱼与熊掌也是可以兼得的,您忘了,七妹妹也到年纪了!”
杨氏脸色一暖,想到小女儿就笑道,“本想着等你嫁出去在忙她的婚事,还是你惦记她……”
含璃笑了,“含琦是我亲妹妹,我怎么能不在意!我是想着无论是宁国侯府还是肃国公府,都是一等一的人家,若非借了五妹妹的东风,咱们家也高攀不上,肥水不流外人田,索性把七妹妹的亲事也定下来……”
果然说到七妹,母亲的脸色就不一样了。
含璃的话点醒了杨氏了,与其拒绝哪一家倒不如把小女儿嫁过去!杨氏抬起头,试探着问含璃,“这一回你妹妹是借了你的光,你看把你妹妹嫁去哪家,母亲都听你的!”
含璃弯起嘴角,“这样的事还是母亲做决断吧!也得问问七妹妹的意思,她年纪小,又心气盛,如何也不能亏待了她!”俨然一副慈爱姐姐的样子。“母亲明日去了宁国侯府再做决断不迟!”
夹竹小径上,含璃带着袭香缓步走着,眼睛四处流连,在这宅子里待了这么久,她竟然没有好好看过。
“姑娘!您真的要,要听太太的……”袭香见四下无人,不禁轻声问出来,刚刚太太和姑娘说话,她听了一耳朵,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儿。
含璃面色不动,“放心吧,母亲不会选错的……父亲,更不会!”要不是有这个笃定,她也不敢把这样的话说出去。
七妹什么性子,她清楚,母亲更清楚。
肃国公府走的是中庸之道,嫁过去就是守着夫婿儿女想着柴米油盐的日子了。宁国侯府却是一条险路,走好了就是一辈子荣耀的从龙之功,走不好就是万劫不复……母亲怎么可能让七妹嫁过去?
这些日子不只是杨氏四处打探,连她自己也没有清闲。袭香的两个哥哥都是得力,与两大国公府家中的小厮都攀得上交情,有些不好为外人言的事,在几顿酒肉之后都被套出了话。
“奴婢先恭喜姑娘!”袭香看着主子的神色,悬着的心就放下了,姑娘到底是聪明人,即便先前为了薛世子一时乱了方寸,也终究是想明白了。
含璃停下脚步,看着枝头叽叽喳喳的鸟儿,“这条路不好走,不过,我觉得我能走的比任何人都好!”
四姑娘的亲事稍加打听就能知道,含玥捧着一盘樱桃,一边吃一边听着花朝口若悬河。这丫头嘴巴伶俐,又是个憨直性子,府里的事只要有她在,大多都能打听出个一二三来。
“姑娘,姑娘,你说四姑娘会嫁去哪边?”花朝眨着大眼,好奇道。若说五姑娘走了大运进宫去了,如今连四姑娘的亲事也能看的如此高,孟家真的是要兴盛起来了。
“哪边都是好的,就看四姐什么心思了!”
嫁谁都好,她只盼着含璃早早出阁,她不在杨氏就少了一只臂膀!她也想提醒含璃宁国侯府不是个好去处,可人家未必会信!含玥看着窗外掩映在树丛中的湖水出神……
从前她做曲灵璧时,宁国公府何等兴盛,几乎能与宣国公府比肩。既是国公府又是驸马府,嫡出的世子又位列将军之职,哪知道满门的富贵都被一纸战报打垮了。
当年西边的战事吃紧,父亲曲明辉冒进,仗打了三个月父亲曲明辉再也没回来,母亲听了消息怀着六个月的身孕心急之下一失两命,曲家嫡系的血脉就这么断了。
彼时曲灵璧十二岁。再后来祖父病故,世袭的爵位就落到了二房头上,祖母拖着一口气硬是护着她长大。
祖孙俩看着二叔一家一步一步把祖宗的荣耀葬送,若不是为了曲家的颜面祖母也不会求到了御前为庶子开脱,求的就是保住宁国公府的丹书铁券,再后来祖母去世,她被魏氏锁在阁楼里郁郁而终……
萃寒端着茶上来,就见含玥坐在那里出神。
“花朝的嫂子来了,叫了她出去。”萃寒边说边倒了茶放在含玥手边,“姑娘,从前在太太屋里奴婢有个要好的姐妹叫柳儿,她说老太太屋里的品烛,许了黄家的小儿子!刚刚回来给老太太和太太磕头呢!”
“仔细说说!”品烛出府时不大体面,旁人都说她是犯了错被老太太撵了出来,居然这么快就找着了婆家?
萃寒道,“大太太屋里的李妈妈姑娘还记得吧,那黄家的和李妈妈就是儿女亲家!柳儿说,品烛整个变了个人似的,一双眼睛红红的,哪里还有半点大丫鬟的气派!”
含玥放下手里的茶,品烛这丫头终究还是没有逃过去!“你是觉得我该帮她?”萃寒不是无缘无故多嘴的人。
萃寒抿了抿嘴,人已经嫁过去了,姑娘再大的本事又能如何?“姑娘就当奴婢什么都没说吧!”
含玥叹了口气,“若是有机会给她带一句话过去!”她看向萃寒的眼睛,“就说……路都是自己的脚走出来的,她想走什么样的路,还是得看她自己!”她能管得了一时,却管不了一辈子,品烛是聪明人早应该明白的!
萃寒闻言若有所思,似是听懂了含玥的话。“奴婢一定找机会把话带到!”
“你放心吧!那丫头聪明着呢,应付得来!”含玥换了个姿势靠着,“她在老太太屋里做了这么些年大丫鬟可不是白做的,从前事态不明朗的时候尚且能自保,如今面对的不过是一个刁钻贪财的婆婆而已!”
“姑娘是说品烛如今这样……是装出来的?”萃寒也是聪慧,一点就透!
含玥点了点头,“十有**吧!”
一直以来她都不想与品烛牵扯太深,这丫头惯会自保,油滑有余,还没怎么着就先把老太太这个主子卖了出来,这样的人她可不敢妄想她的忠心。
“把话带到也就是了,她若要银子就给她,旁的事一概不必应承!”品烛的示弱恐怕不只是给杨氏等人看的!
主仆两个正说着话,阁楼下头便有了响动,萃寒探出头往下看了一眼,回头与含玥道,“江妈妈来了!”
“叫上来说话!”
萃寒给江顺家的倒了茶,自己就下楼去了,江顺家的抹了抹额角的汗,这才道明来意。
“四姑娘那里有动静了!”
含玥着意盯着含璃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听到江顺家的这么说,不禁眸光微闪,“说来听听!”说着还就着手边蜜饯果子吃了几口,大有听戏的意思。“您也尝尝,咱们边吃边聊。”
江顺家的却不敢造次,只推脱着尝了一口就说起正事来,“若说动静还真不小呢,四姑娘握在手里的那些画,有出手的意思了!”
含玥的手微微一顿,“当真?”
江顺家的点头,“十有**,袭香娘家的两个小子,这些日子四处走动呢,估计也是在打听行情!眼瞧着四姑娘要出门子了,想在手里多攒些现银也是有的。”
含玥思忖了一会儿,“劳您给我盯住了,她若是出手,无论卖价多少,你都再加些银子,务必把画买下来!记着多找几个买主,别漏出破绽来。”
“姑娘,这可要花不少银子呢!”江顺家的不免提点,“四姑娘手里起码还有十张画,这么算下来恐怕要几万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