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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刺心
    “要说这大家氏族里的夫人挑人,看得不只是模样,世人都说品貌,先有品才有貌,你瞧小九看着不显,言行举止却都有迹可循,苏夫人夸她的那几句话我瞧着不像虚言,哎,也不知道林氏是如何生了这么个女儿出来……”



    孟岚撇了撇嘴,母亲真是年纪大了,连一个黄毛丫头都忌惮,想想之前小九拒亲的事她就恨得咬牙!“小九才多大年纪,母亲这就看出来了?二嫂当年是厉害,可又怎么样呢?还不是早早埋了黄土?”



    “你与其在这里说小九的不是,倒不如让明姐儿学学人家的做派,再有两年她也该说亲了!”



    孟岚眼睛一转,“母亲,定国侯家不是刚刚死了大奶奶……”明姐儿如今将满十四了,定国侯世子还没出孝期,等上一两年岂不是刚好!



    王氏瞥了女儿一眼,“七丫头显见也是看重了这门亲!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她和小九闹起来是明姐儿在背后挑唆的!明丫头心思是有的,可手腕生嫩了些,须得好好历练两年呢!”



    “哼!什么好的她们都想占,也不好好看看定国侯夫人看七丫头的脸色!”孟岚想到入京时匆匆一瞥见到的定国侯世子,那样的人才,七丫头如何配得上!



    “我托了秦氏出去寻一个教习嬷嬷给明姐儿用,现如今看好了你自己的一双儿女才是正经的,柏哥儿如今什么样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好好教教明姐儿才是正经!”



    孟岚一口气哽在喉头,却又说不出话来,她自己也知道,柏哥儿眼瞧着是养废了,明姐儿若再不济事她这后半辈子还依仗谁去?



    众人回到府里已是傍晚,在老太太处用了晚饭天色就彻底暗下来。



    杨氏领着李妈妈等人往自己屋里走,嘴里吩咐道,“含琦和九丫头怎么回事,你可去查了?”



    李妈妈道,“能有什么,还不是明姑娘挑唆的,明姑娘是个眼睛厉害的,似乎看出了咱们七姑娘的心思,在佛堂那边儿苏夫人多看了九姑娘两眼,就被她添油加醋的往七姑娘耳朵里说,咱们七姑娘是率直心性,不生气才怪呢!”



    想起这个不成器的小女儿杨氏就头疼,真真的是被她宠坏了!



    “我听说明姐儿身边有两个丫头平日里常在二门处闲话,明日你带了两个婆子过去,一人赏五十个嘴巴!省的以后嚼舌头!”



    “太太放心,奴婢一定办的妥帖!那九姑娘那边……”说到底,七姑娘脸上的巴掌还是九姑娘打的,太太不出了这口气恐怕是睡不着觉的!



    杨氏咬了咬牙,含琦长这么大连她自己都舍不得动一手指头,含玥那个小贱人居然敢打她!



    还不等杨氏开口,众人的脚步就到了东院,站在院门口,就见大红灯笼底下来来回回踱步的含璃,人也不像往日一般神色自若,行动之间都透着一股子焦躁。



    “出了什么事?”



    杨氏快步走过去,挥手散了众人,拉住女儿,一见含璃赤红着双眼,心里就跟着往下沉。



    含璃见了杨氏,一把攥住杨氏的胳膊,手劲儿之大让杨氏想要挣脱开!“下人说宣国公夫人要向二房提亲,是不是真的?是不是?”



    含璃的样子几乎吓到了杨氏,杨氏咽了一口口水,正色道,“谁跟你说的这话,不过就是亲近些,哪里就说要提亲!”她不禁暗怪自己没有堵上下人们的嘴,含璃成亲在即,可不能再出什么乱子了。



    含璃盯着杨氏的眼睛不放,那样子狰狞的让人害怕,“母亲说的是真的?母亲没有骗我?”



    杨氏眼仁儿一缩,“我骗你做什么?宣国公夫人本就和林氏是旧识,自然亲近小九,至于亲事哪里有什么定论,都是下人们胡说出来捧人的!”



    她反握住含璃的手,“我的乖女儿,宁国侯府这门婚事已是极好的了,如今到了这个地步你可不能再想旁的,那薛世子再好与你都是没有干系的,何苦要跟自己过不去?”



    含璃咬着嘴唇不说话,赤红的眼睛满眼晶莹,几分嗔怨,几分不甘凝成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看得杨氏也是一阵心疼。



    含璃抖着声音道,“母亲,不能让含玥嫁过去,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含玥嫁过去,旁人我不管,孟家的姑娘就不行……”她得不到的,别的姐妹也休想得到。



    杨氏安抚的拍着含璃的手,“好,好,你说什么母亲都答应你,明日,明日筹划着给小九寻一门亲事,绝对不会让她越过你去!”



    含璃咬着下唇点头,一下子又扑进杨氏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杨氏心疼的拍着女儿的脊背,没想到只见了一面女儿就陷得这样深,杨氏不禁想起从前孟山河每每去柳姨娘屋里留宿,每每为了柳姨娘与自己争执的样子,那种刀绞一般的痛一次一次的心底里生根发芽,疼得她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直到母女两渐渐安静下来,沉香几个才敢上前来扶,杨氏抹了抹眼睛,不忘吩咐到,“让她们把嘴都给我闭严实了,传出去半点风声,我要她们的命。”



    沉香的手一抖,忙应了一声。



    李妈妈拿着戒尺来到广寒馆的时候,含玥正拿着一支玉馆湖笔写字,见了李妈妈手里的戒尺也不过轻描淡写的弯了弯嘴角。



    “大热的天儿,怎么您老自己跑这一趟?”



    李妈妈是杨氏身边的老人儿了,府里的下人没人敢开罪,就是家里的几位姑娘小爷对她也是多番礼重,今儿九姑娘这一句虽说还算客气,可那份举手投足间显露出来的轻忽看在李妈妈眼里就不大舒坦了。



    “九姑娘,大太太说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您和七姑娘不顾孟家的体面在外头就大打出手,实在不是大家闺秀该有的做派,这一回不得不罚!”



    “罚多少?”竟是笑着问的,仿佛再说旁人的事。



    “太太说,九姑娘当众抽七姑娘嘴巴,是手上犯得过错,就罚戒尺二十。”



    含玥放下手中的笔,抬起头时,眸光甚至是带着笑的,看着李妈妈就道,“所谓一个巴掌拍不响,七姐羞辱我在先,?罚我的戒尺也就罢了,罚她的是怎么罚的?”



    李妈妈的脸色越发不好看了,“九姑娘先前不是已经动过手了,七姑娘的脸到现在都不得出门呢!”



    含玥闻言一下子笑了出来,“大伯母厚此薄彼做的这么明显,连遮掩的功夫都省了,家里家外看着是不是太不像话了!”



    “九姑娘,大太太是您的长辈,做小辈儿的岂能妄言长辈的对错!”



    说到杨氏,李妈妈的声音一下子就拔高了。



    含玥云淡风轻的一笑,“大伯母让您过来之前怕是没想明白,您老不如回去再问问,再说,即使要罚也不是您一个下人在这里就打的,总要当着家中众人的面,也好给众姐妹一个警示。”



    “九姑娘!”李妈妈气的一口气哽在喉头,大声道,“您这意思,今日这罚是不愿受了!”



    “话都说到这儿了,您老还不明白吗,都说您是大伯母身边的得力的婆子,怎么我瞧着是少了点精明呢!”



    老妈妈何尝被人这般数落过,一时浑身发抖待要说话就听含玥又道,“您回去时给大伯母带样东西过去,就说是我孝敬她的,若是大伯母不懂品鉴,大可让四姐帮着参详参详。”



    含玥一面说一面自书案后头的架子上取了一个卷轴出来,萃寒接了又递到李妈妈手上。



    李妈妈不明所以,就听含玥的声音再度响起,“这是李大家的《孝经图》昔年是祖父的爱物,金贵着呢,您老可要拿好了!”



    这话一说,李妈妈就更不解了,不过看着含玥笃定的样子,心里有彷徨起来,若说之前的九姑娘性子骄纵鲁莽,盛气逼人,她还不拿这么个小丫头当回事,可如今……



    出了广寒馆,李妈妈带来的两个婆子就活泛起来,七嘴八舌起来。



    “九姑娘好大的架子,连太太的话都敢驳!”



    “就是就是,我们不常在内院总动,已是有几年没见过九姑娘了,真真是变了一个人,从前只觉得九姑娘嘴巴厉害不饶人,如今却是看不透了……”



    “是呢,当真是女大十八变,偏偏越是这样,越让人不敢招惹!”



    两人兀自嚼舌头,却不见李妈妈搭话,此刻她心里正打鼓呢,只觉得手里捧着的画轴愈发烫手。



    虽说太太和四姑娘有些话没当着她的面儿明说,可她在杨氏身边数十年,杨氏有哪件事儿能完完全全瞒得过她的眼睛?母女俩盗画的事儿她影影绰绰的知道。



    此事做的隐秘,九姑娘一个外人究竟是何时知道的,还不动声色的将画拿到了手,这背后的种种手段哪里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做得到的?



    李妈妈越想越是脊背生寒,脚底下也不觉快了起来。



    回了东院,李妈妈一面叫沉香去请四姑娘过来,一面掩了门窗,遣了伺候的下人出去,自己深吸了口气才走到了杨氏身边。



    彼时杨氏还在看含璃的嫁妆单子,没留意李妈妈的动作,嘴里还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说吧,小九是如何推脱的?”



    杨氏精明,虽说她罚小九是为了出气,可回头想想这手板子还真不一定能打的到小九手上!



    见李妈妈回来畏畏缩缩的样子,杨氏心里便更有了底,心里还想着怎么给宝贝女儿出气呢,耳边就听李妈妈开了口,“太太,恐怕要出事了!”



    李妈妈的话说得郑重,杨氏抬起头就见老仆一脸忧色,还不等说话就听沉香的声音自外面传进来,“太太,四姑娘病了,您去看看吧!”



    自从听了宣国公府有意上门提亲的传言,急火攻心之下,加上整整两日不吃不喝,如今含璃整个人都消瘦了下去,杨氏过来看时惊的呼出了声。



    李妈妈忙吩咐小丫头去请大夫来看,袭香战战兢兢的扶着杨氏往太师椅上坐了,一句话不敢说。



    “你们就不该事事在她耳边嚼舌头!”杨氏心里明镜似的,要不是这些碎嘴的小蹄子,含璃也不会想起旧事!“她是要出门子的人了,你们还在她耳边说这些有的没的!”



    袭香听得这话,慌忙跪了下去,“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没有管束好她们,日后再不会了,求太太开恩……”



    “且留着你吧,含璃事事倚重你,你可别让她失望!”



    女儿出嫁在即,冷不丁换了伺候的人,少不得又要惹些闲言碎语出来,杨氏往挂着浅红色软烟罗的绣床上看去,只盼着含璃早早想明白了才好。



    袭香跟着看了一眼,轻声与杨氏道,“太太,姑娘还让我打听九姑娘的事……奴婢也不知要怎么说,只能应付着,可姑娘心细哪能轻易就信了……”



    杨氏禁不住深吸一口气,含璃这是逼着她给小九说亲。她深吸了口气,吩咐道,“一会儿大夫开了方子你派一个小丫鬟去大厨房日日盯着药炉子,姑娘这里你和凝香两个必得寸步不离的守着,再出一点岔子看我不剥了你们的皮!”



    到了这时候,袭香哪里还敢说旁的,头都不敢抬,急着应了一句,“太太放心,奴婢一定尽心。”



    等着大夫过来诊脉开方,又让丫头去煎药,亲手喂了女儿喝了汤药,等再回东院已经是半下午了,想着女儿的心事,杨氏颇有些心力交瘁,直到看了李妈妈犹犹豫豫欲言又止的样子才想起先前的事。



    她揉了揉眉心,不耐的道,“有什么话就说吧,都到了这个地步,我还有什么听不得的!”



    李妈妈见状也不敢再绕弯子了,直言道,“九姑娘送了一幅画给您,说是,说是老太爷昔年之物……”



    杨氏一时间怔在那里,几番张嘴居然说不出话来,这样的感觉她十几年没经历过,几乎都要忘了。



    “呵呵……”杨氏气极反笑,“果然啊,她果然是林氏的女儿,好一个丫头,居然暗地里留这么一手!这府里还有多少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