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薛凤潇说曲家会有小麻烦,她也信了,可后来随着事态发展甚至隐隐牵涉进了党争,含玥觉得曲家就算不死也不会被拖一层皮,谁想到这才一个多月的功夫就有了转机,难不成真的是曲家命不该绝
“你很失望”
薛凤潇看着含玥的眼睛,试探道。他隐约知道含玥心里藏着些心事,对曲家与其说是厌恶实则更像是恨,即便她藏的好,却瞒不了自己这个枕边人。
“失望”含玥犹疑一声,没想到心事被看穿了,想起祖母的死,她怎么可能不恨
“确实失望”含玥松开搭在薛凤潇肩上的手,兀自走开,嘴里不紧不慢道,“太夫人一直看不上我的出身,曲家起复有望,日后自然要拿四弟妹压我一头,再说我也瞧不上她们家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家风”
家风这话说的有意思
薛世子先前见识过曲家大奶奶对他的那点遐思,如今四弟妹进门居然也是这么个路子,他无奈摸了摸鼻子,含玥这话虽说含酸,他听了心里却高兴
“这叫怀璧其罪”
含玥闻言扑哧一声笑了,“少在脸上贴金到底怎么回事,你与我细说说。”
一面说着一面走到门口吩咐站在外头守着的存暖去传饭,“去跟流萤说,要一碗鸡汤面鱼儿来,醋和辣子都多加些来”
“怎么想着要这个吃”
含玥笑了,“我想尝一口”她早先在钟粹馆吃过了,现下只想蹭着解解嘴馋。
两人往小桌前坐了,含玥倒了一盏清茶递到薛凤潇手里,大有听书的意思在。
“曲家还不到沦为弃子的时候,养冦要功的事三殿下点了川蜀那边儿的一个总兵出来顶着,又有承国公的力保,想来最多半个月曲家就能脱身了”
原来如此含玥心里微叹一声,曲家的贵人还真不少
“承国公的继室夫人是曲家二姑奶奶,承国公能出力也算情有可原”
差点忘了还有二妹妹灵雨没想到她那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肯去给一个年过不惑的老国公做继室
“看来明日四弟妹回门回来,就要扬眉吐气了”含玥也禁不住酸了这么一句,“只怕消息真传回来还有的三婶儿头疼”
自打曲家出事冯氏所做实在是过了,从聘礼到迎亲,哪一件不是有意下曲家的脸面依着魏氏对灵韵的疼爱,这一笔账她早晚是要找冯氏算的。
“你且安心看戏,犯不着一位跟在后头帮人收拾烂摊子。”
这话说的意有所指,四弟成亲那日,三婶儿这个唱主角儿的处处拖后腿,若不是仰仗母亲和含玥出力,一场喜宴还指不定要闹多大的乱子出来
不过就薛凤潇所见,母亲与含玥再如何出力,也禁不住三婶这么胡闹,还不如逍遥看戏,大家大族的谁家还没个谈资
“你倒是心宽”
含玥点了这么一句,外面流萤就端了面鱼儿上来,夫妻两个便不多说了,一个看着,一个吃着
如人所料,次日薛凤祥夫妻两个回门,到了半下午回来国公府的只有薛凤祥一个人,灵韵居然没跟着一道回来。
云浓从外院回来听了一耳朵,立时就赶回钟粹馆回话,有了之前薛凤潇的话引子,婆媳两个倒也见怪不怪了,曲家翻案有望,自然要把这段日子受得委屈一次性找补回来
“绘春院那边有什么动静没有”白氏摇着扇子又去问云浓。
“四爷一回来就奔着太夫人院里去了,打听不到”
松鹤院不比绘春院,太夫人防着白氏不是一日两日了,云浓要是真听到什么才是新鲜。
“母亲别急,只怕用不了多久,刘妈妈就亲自过来请您了”
灵韵是薛家明媒正娶的儿媳妇,回一次门就住回娘家了,这是什么道理这当口,只怕三婶儿已经在太夫人屋里哭上了。
白氏叹了口气,“眼瞧着就是中秋,自家的媳妇儿留在娘家过节,算什么事儿啊”
含玥点了点头,知道白氏顾全大局的心又上来了,“母亲说的是,不过这事儿咱们都是外人,总要三婶儿肯低这个头才好。”
白氏想想也是,不免感叹起来,“哎,这门亲事都做成笑话了,皓雪院那边的事儿你听说没有,夫妻两个较劲儿偏拿丫鬟出气,今儿早上天不亮人就抬出去了,脸也花了,腿也断了,真是可怜”
能挑出来给灵韵做陪嫁的丫头,想来在曲家也是拔尖儿的,如今落得这么个下场,难免让人唏嘘。
云浓沏了茶,刚端到婆媳两人面前,外头刘妈妈就来了,白氏见这茶是没法儿喝了,便与含玥道,“我过去瞧瞧,你就别露面了,一会儿回你自己屋里歇着吧。”
白氏到松鹤院的时候果然见冯氏跪坐在太夫人的脚边儿哭哭啼啼,太夫人左下手还坐着二老太太,三老爷坐在另一头皱着眉一下一下的磨着手里的核桃雕,正厅当中,薛凤祥锤垂头站着,一边儿脸上还带了点红印子,不知是谁动的手
白氏行了礼便挑了处不显眼的地方坐了,刘妈妈领着丫鬟上了茶就悄声退了出去。
“好了,你当着我们的面儿仔细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曲氏不回来你就由着她了那是你明媒正娶回来的媳妇儿,她说不回你就依着她”
白氏心下思忖,听太夫人这话她是还不知道曲家翻案的事了
薛凤祥摸了摸挨了一巴掌的脸颊,声音有些怯懦道,“本来好好的,只是饭吃到一半,外院的婆子忽然叫了她们家大奶奶去里头说了几句话,曲大奶奶一回来高兴的什么似的,又贴着曲夫人的耳朵说了几句话,没成想曲夫人的脸色当即就变了,拉着灵韵出了花厅就再没回来”
“我在那儿坐到了半下午遣人去问了两次,开始还好好的说等等就回,可后来也不知怎么的,曲家人就说灵韵在娘家住下了,我待要去问,却被人拦着,死活进不去”
“岂有此理曲家还真是不知道好歹”
三老爷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茶盏叮叮作响。冯氏也是恨得咬牙,“母亲听听,曲家这是什么意思,刚成亲就要和离不成”
二老太太蹙着眉头,这门亲事原是她从中牵线,三番五次的闹腾也就罢了,到现在新媳妇儿刚过门居然就不打算回来了,这叫什么事儿啊
早知如此她就不该揽这笔买卖,想起当初白氏对曲家千不愿万不肯的样子,二老太太不禁心里敬服,还是这侄儿媳妇会看人啊
“不成,怎么的也要把人领回来再说”太夫人沉吟半晌,终于吐出这么一句来。
白氏眸光一闪这话与她想到一处去了,当务之急是要让冯氏低头认错。她略清了清嗓子,看向薛凤祥,“祥哥儿,在曲家就没听到别的什么话,曲家态度大变,多少要有些倚仗的”
白氏的点睛一笔,忽然让太夫人眼睛亮了起来,她看向白氏忽然道,“凤潇呢”
白氏就知道太夫人有此一问,前朝的事没人比他知道的更多了,“一早就出门了,到现在还不见人影呢,想来太夫人与我想到一处去了,不如打发他身边的小厮去问问”
太夫人点了点头,便是心里有再多的计较,白氏这个长媳在关键时候还是拿的起来的
白氏打发人去寻琅琊,自己又坐回原处,“虽说现在没个定论,我瞧着像是不离十的,若曲家这回真的躲过一劫,咱们家也要想个应对之策才是”
众人心下思量一番都暗觉此话有理,三老爷一拍桌子气急了道,“哼如今倒不是他们求着盼着非要嫁女儿过来的时候了忘恩负义的小人,这亲事不做也罢曲氏既不肯回来,就放她在娘家住着,凤祥身边还能缺了人伺候不成”
“少说气话”太夫人一眼瞪了过去“这么大的事他们家都有脱身之法,你知道人家身后站的是谁出了事你有几个脑袋担待”
说着话太夫人往二老太太处看了一眼,状似无意,可二老太太不免身上一个激灵,恍然发觉自己一个外人,既坐在这里,可不是被请来看热闹的。
“还是明日我往曲家走一趟吧这门亲事既是我牵线的,闹到这地步老婆子岂有坐视不理的道理,不过横竖也就这一回了,再往后,好的坏的都莫要再寻我了”太夫人打的可不就是这个主意与其等她开口,倒不如自己担下。
冯氏闻言抹了抹眼睛,“多谢二婶儿为了凤祥这个不成器的,您老费心了”
太夫人看向白氏,“依你看如何”
白氏沉吟道,“二婶肯出力自然好,不过曲家如今摆出这样的姿态来,二婶走这一趟未必能如愿若换位处置,咱们家的姑娘若在婆家受了这样的委屈,咱们能随随便便的听几句好话就罢了我瞧着未必”
冯氏眼神一冷,似乎觉得白氏这话重了,戳破了窗户纸。
“还不是曲家的丫头不知礼数,大婚之日进了门却不下轿,这样的媳妇儿谁敢要”
倒是忘了当初你这张嘴如何把人家夸得天花乱坠了二老太太望过去一眼,嘴角的笑意忽然有几分冷,冯氏长了一张巧嘴,自己的错处一字不提,专挑儿媳妇的不是,就她看,这两边亲家不管是谁肯先让一步,此事都断断不能走到这个地步
白氏被呛了这么一句,却依旧摆着一副淡然之态,“三弟妹拿这话去曲家理论,只怕会适得其反”
冯氏闻言感觉大嫂的话直戳她的心窝子,又要张口时,便被太夫人堵了回去,“够了,还嫌不够乱吗”
只听这话,冯氏就知道太夫人是动了真气,自打她嫁进薛家,一晃眼也是过了二十几年,头几年她摸不清婆婆的脾气,触了老家人眉头也是有的,可太夫人发这样大的火,她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了。
太夫人生气不是没原因的,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今日可算是尝到滋味儿了,这些年借着给凤潇挑媳妇儿,她见得名门闺秀不知凡几,可恨她当初怎么就鬼迷心窍的相中了曲家
“曲家若一味地贪得无厌,你当如何”这话是冲着白氏说的。
太夫人说的是最坏的打算白氏心里计较着,姜还是老的辣,太夫人居然能这么直截了当的问道这一步,话挑明了,无论是二老太太还是冯氏心里都能有个底,去曲家说话,该轻该重她们自个儿就拿捏了。
“您问我倒不如问问三弟和三弟妹,媳妇儿总归是他们夫妇的,想留,咱们就好言好语的放下面子请人回来,想分,纵是曲家背后还有倚仗,咱们国公府立府多年也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被人拿捏住的”
几句话说出来,令人刮目相看,既有身为国公夫人的气度,也有作为长嫂的宽容,相比三房夫妻俩明里暗里的小算盘,白氏这样的心胸何止强了百倍。
纵是冯氏再厚的脸皮,听了这话也免不得脸上火烧,可是大嫂就这么把话口儿送到她手里,她一时却不敢接了。
往前走,她这个做婆婆的日后就要看儿媳妇脸色过活了往后退,他们三房就成了满京城的笑话,凤祥日后想说上好亲事可就难了
四下无声之际,刘妈妈的声音自外头响起来,“太夫人,二爷到了”
说话间,刘妈妈也没等太夫人开了口,已经开了门将薛凤潇让了进门。
薛凤潇还穿着朝服,瞧着是一进大门就直奔松鹤院来了,他略行了礼就被太夫人伸手拉到了身边坐下。
这种时候太夫人也不端着了,握着薛凤潇的手就问道,“凤潇,曲家那边到底怎么回事,你把你知道的都与我们细说说”
“确实在营里听了一耳朵,曲家的案子基本算是结了”
“如何”冯氏最先沉不住气了,眼里放着殷切的光,好像薛凤潇开口的下一句话就能左右了他们三房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