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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助澜
    正室夫人用这样的手段争宠,在那些世家大族人眼里根本就是不成体统的。

    或许是说到了感慨之处,含玥不等萃暖反应,默默的补了一句,“你我身为女子,在这样的世道下,出身贫贱也好,出身富贵也罢,任你再如何位高权重,在世人眼中,也不过是依附于男人的藤萝”

    这话说的大有玄机,萃暖却是一时不知要如何去接,只得静默地陪在含玥身边,顺手就替她除掉了发髻上沉重的钗环。

    含玥在自己的地方一向怎么懒散怎么来,寻常时候回了屋子,头一件事就是卸了发髻上的沉重玩意儿,今儿,似乎是被世子爷的莽撞惊到了,空坐了这么半晌,竟半点没想起来吩咐。

    “对了,我刚刚在太夫人院里听刘妈妈说,这国公府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将临盆的夫人奶奶都要提前去祠堂院子里拜一拜,祈求一举得男,刘妈妈还说,您的日子也近了,什么时候得空,也去走一个过场”

    含玥不置可否的点了头,这些事她倒是不在意,肚子里这一个若真是个女儿,或许国公府瞧不上,她能把这个女儿带在身边,亲自教养也说不定,这么一想,她还真有些期盼,若是真有那一天,自己的一生也算有个寄托。

    “瞧这两日风大,过几天再说吧”

    “您即便心里不在意这些,到底还要顾着夫人的面子呢”

    萃暖小心翼翼地提点了一句,近来少夫人的性子越发古怪,似乎是藏了好多的心事,她不像萃寒那样聪明,一眼就能看出主子所想,也只能在这些小事上提点一两句罢了。

    说起白氏,含玥心里不免生了丝丝歉疚。这些日子,母亲对她的百般包容,她也不是看不到,只是一想起自己或许是因为相貌与某人相似,才得以做上这世子夫人的位置,她心里就压了一股不甘的委屈,连带着对谁都没有好脾气。

    白素曾经说过,她虽然出身显贵,却是一个极容易自卑的人,旁人的半点儿质疑都会引得她胡思乱想,偏心性又好强,天长日久的,就是变着法儿的为难自己,重活一辈子,这些骨子里的脾性都带了过来。

    “去两边儿长辈屋里都说一声,就说祈福的日子定在八月二十五吧,听着也吉利一些。”

    萃暖会心一笑,“我这就去。”

    且说太夫人这里得了消息,面上不禁露出一丝嘲讽,她向着刘妈妈道,“你瞧瞧,为着她肚子里的这一个,什么尊严体面,她都放得下,前脚能在夫君生前献媚,后脚又能在祖宗面前装乖,当真是事事都让她占全了。”

    刘妈妈心知太夫人对少夫人这个孙媳妇儿的不喜,却也没想到竟然到了这般地步,从前有些不体面的话,太夫人碍着自个的身份也是不说的,如今不只是说了,还越发的频繁露骨了。

    刘妈妈伺候了太夫人这么多年,也是了解太夫人的脾气,想来她这是真的着急了,不管是国公夫人白氏,还是世子夫人孟氏,都远比三太太和四奶奶来的精明能干。

    太夫人一直就担心,担心等她百年之后,自己身下的这一支,恐无法在薛家族里立足,她是想趁着她还能说的上话,为了自己的儿孙,多争一争。

    “也不知道若宁的事办的如何了”

    太夫人听着大座钟里沉闷而缓慢的声音,嘴里这样念叨着。那丫头说是去找什么香膏,也不知道究竟是干什么用的,流觞馆是个连针都插不进去的地方,她即便是找来了,又能起多大的用处

    “瞧着陈姑娘应当是个妥帖的,太夫人放心就是了。”

    “若非是她乖巧懂事,又有几分下等人的手段,这么大的事,我也不敢放手让她去做,万一出了岔子,坏了我的大事不说,恐怕连我这一辈子的名声也要搭进去了。”

    太夫人是明白人,心里清楚,做长辈的,有私心也不是错,不过把这样的念头,动在一个未出世的婴孩儿头上,却未免有些伤阴德了。

    “可恨我这样的念头动的晚了,如今那孟氏的肚子已经有八个月了,能不能成,只看天意了”

    刘妈妈看着太夫人脸色阴沉,连忙陪着笑道,“常言道,七活八不活只要那陈姑娘的法子有效,不愁不成事再说,就是让少夫人平安生下孩子又能怎样旁人不说,您只看看咱们家大爷就是了”

    刘妈妈口中的大爷,是国公爷生下的嫡长子薛凤章,当年出生的时候,也是八个月的早产儿,从出生养到十五六岁,几乎是没断过药,大好了几年,一场风寒又去了。

    “凤章若是还活着,我也用不着费这个心思。”太夫人淡淡的道,心里是有几分惋惜的。

    薛凤章是薛家的嫡长孙,幼时也是在她面前承欢的,那时家里面没有别的孙辈儿,凤章那孩子斯斯文文的又乖巧懂事,国公爷为了安慰白氏,早早就立了他做世子,可惜这孩子命薄,二十上下就去了。

    想当初,侄孙女小江氏进门,还是她牵的线呢凤章要是能坐稳这个世子之位,小江氏能够接过白氏的担子,必然会照佛三房一家子,她老婆子也不想这些有的没的。

    可惜呀,人算不如天算较真儿起来,薛家的一切内斗,几乎都是从凤章去世,凤潇承袭世子之位开始的

    承国公府,灵雨坐在暖阁里,扶着儿子的手写字。云哥儿是个安静乖巧的孩子,尤其是在灵雨身边,从不哭闹,甚至不会说一句不合时宜的话,小小的年纪,就懂得揣摩母亲的心思。当下,他也不过是刚开始提笔写字,几日硬工夫耗下去,笔尖儿下的横竖,已经有模有样了。

    房门吱呀一声开了,就见璟儿站在门口。

    灵雨见了是她,抬手在唇边比了一个禁声的手势,她抬手拍了拍云哥儿的小肩膀,便挪动身子出了暖阁。

    “出去说吧。”灵雨的声音听着淡然,似乎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不在苏俊辰面前,她都是这样举重若轻的,带着她这样年纪不该有的沉稳淡泊。

    主仆两人出了屋子,也未曾走远,只站在廊下,看着屋檐上起起落落的飞鸟。

    “见到她了”

    璟儿道,“见到了,我带她去了云梦斋。”

    “云梦斋”听到这个名字,灵雨有些意外的偏过头来,“怎么去了那个地方”

    璟儿道,“因为那里有现成的香膏”她的神色有些严肃,又有些不明所以的小心,“您猜,那宣国公府的少夫人用的是什么香膏”

    看着璟儿如此语气,灵雨不禁微微眯了眯眸子,心下提起了一股侵入骨髓的凉意,“总不会是夜阑熏吧”

    璟儿咬着下唇点了点头,即便她极力隐藏着惊恐,却也难以粉饰太平,尤其是在相伴多年的主子面前。

    不只是她,此刻就连灵雨也无法再镇定自若了,居然是夜阑熏,她居然用夜阑熏

    那香是祖母从宫里带出来的方子,又经人特意调配而来,普天之下,除了曲家人,根本就没人知道,那位薛家的少夫人是如何拿到的

    璟儿从袖子中掏出了一方丝帕,大红色的素雪绢,以染了金的丝线秀着一朵硕大的金丝牡丹,正是莲心从含玥房里偷出来的那一块儿。

    灵雨伸出手接了过来,她小心翼翼的放在了鼻间,只微微吸了一口气,她的眼睛就猛然睁大了,真的是夜阑熏,虽说味道淡的若有若无,可她却丝毫不疑,此香就是夜阑熏。

    夜阑熏是长姐生前一直用的香膏,如今这薛家少夫人居然也在用天下怎么会有这样的巧合还是说这根本就不是巧合

    灵雨不禁一手扶着回廊的扶手,再次把那丝帕凑近了鼻尖下闻了起来。

    “真的是她”她的语气是笃定的,却又飘忽的让人捉不住,莫说是璟儿,此刻,就连灵雨自己,也说不出半句话来。

    沉默良久,直到那方丝帕在灵雨的手里皱成一团,灵雨才渐渐缓了过来,“去找人查一下吧,无论花多少人,多少银子,多少时间,都要把这个薛少夫人的底细给我查清楚了”

    璟儿就知道主子会有此反应,她自己本来就是善于调香的,当初拿到这帕子,凑在鼻尖一闻,她恨不得惊在当场。

    这味道多少年都没有闻过了,当初大姑娘葬身火海,旁人都觉得她用过的东西晦气,就连这名品的夜阑熏也被人束之高阁,多少年没人提及,可这种刻骨的熟悉感,她是无法忘记的,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觉得是不是大姑娘的阴魂作祟

    璟儿道,“您放心,我知道如何行事。”顿了顿,她却又补了一句,“要不要回侯府问问大奶奶,大奶奶与那位少夫人缠斗良久,又是自小一道长大的,或许她才是最了解那位少夫人的人。”

    灵雨沉吟片刻,“你该查的还是要查,至于我那位弟媳嘛,有机会我自然会打听,不过她说的话,我却不大敢相信”

    灵雨这是打算追根究底了,之前那一回在宣国公府,她有意无意的试探之下,那位少夫人都轻轻巧巧的躲了过去,加之她觉得自己所想有些匪夷所思,也就渐渐放下了,可如今,她却不能再视若无睹了,她要查清楚这里头究竟藏了什么惊天秘密。

    良久,灵雨又问了起来,“露种可说了别的没有,她在薛家处境如何”

    “应当是不错。”璟儿道,“这一回她出来,是自己一个人,身后也没有尾巴,只从这一点来看,至少太夫人是真的信任她的。而且就她所言,凭着她的那张脸,薛家世子对她也不是无动于衷的。”

    灵雨点了点头,很是满意。托了苏俊辰的福,她对这位年纪轻轻的冷面少将军也算有几分了解。此人几乎是没有弱点的,武艺高强,心思缜密,不近女色,无视财权,想从他身上找到一星半点儿的软肋,实在有些难于登天。

    虽说筹谋良久,却只得到一句“不是无动于衷”,不过在灵雨看来,也是相当的不容易了,至少印证了她先前猜的没错,这位少将军,的确对她已故的大姐情根深种。那么顺着这一条路往下走,许多事至少有了开始

    时间一晃,就是几日过去。

    经过那日在回廊下头的一吻,国公府里,世子爷夫妇恩爱的传闻甚嚣尘上,虽说偶尔也能听见几句不大入耳的闲言碎语,不过仰赖于世子爷的态度,渐渐地也就听不到声音了。

    说到底,这大家氏族的仆妇都精明的很,虽说内宅主子间的山头不少,可不论如何,这国公府的未来,总要交到世子爷手里,他的态度明明白白的摆在那里,谁又真的会蠢到与他对着干呢

    含玥脸皮薄,经此一遭,莫说是流觞馆甚至连起居的屋子都不大出去了。

    这几日,含玥也开始懂得收敛自己的锋锐了,在薛凤潇这个莽夫面前,较劲儿是没用的,至少在被他寻到了百试百灵的法子之后,含玥已然放弃与他较真儿了。

    她也想着,左右她在国公府的日子也不多了,与其整日与这个枕边人冷眼相待,倒不如大方一些,好好享受这最后的光阴,也为以后的漫漫余生留个念想。

    不错,她虽说是表面上服软了,心里却还是计较的。她骨子里的矜持高傲,容不得这样一段带着污点的感情,只有踏出国公府的大门,她才可以心无芥蒂的与薛凤潇对视。

    与此同时,萃寒不负所托,终是带着含玥期盼的消息回来了。

    几日奔波之下,这丫头不见消瘦,反倒是带了几分跃跃欲试的兴奋,她一进屋便摈退左右,与含玥复命。她此行的真正目的,这府里无人知道,就连萃暖都以为她去了京郊探望姚妈妈。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毕竟有个身在燕云卫当差的姑爷,有半点的蛛丝马迹到了他的眼里都是不能轻易收场的。,,,